绾绾对这出乎意料之外的情况感到匪夷所思。
她被邪王石之轩抱着出现在跃马桥上空时,祝玉妍和梵清惠已经率领弟子将这里围了起来,两方正在对峙。
“师傅,救…”一只瘦到骨节突出的大手在她胸口点了两下,她就说不出话了。
“师傅,是师姐,她被邪王抓了。”白清儿眼尖认出被挟持的就是绾绾。
祝玉妍从情人相见的惊喜中回过神,定睛一看,石之轩抱在怀里的正是她的得意徒弟。
她飞至半空,愤怒道:“石之轩,你终于出现了,快放了绾绾。”
慈航静斋的斋主梵清惠看到邪王出世,如临大敌,秀心拼了命让这魔头心有破绽,若他恢复了,必定是生灵涂炭。
石之轩刚刚复苏,还处于浑浑噩噩之中,在两位大宗师围攻之下,凭本能使用幻魔身法离开。
祝玉妍和梵清惠只能眼睁睁看他离开,甚至他还带着一个人,没恢复到巅峰。
寇仲和徐子陵如离弦之箭窜出水面,“斋主,绾绾呢?”
“她被石之轩抓走了。”
荒废的寺庙只有一个扫地僧人,将每一层台阶的落叶细心扫到一起,堆到树下。
老僧已经许久不见外人来,双手合十道:“施主,请问莅临敝寺所为何事?”
石之轩凭着本能来了这个地方,看见眼熟的僧人还有无漏寺的牌匾,不禁悲从中来。
“青璇,爹终于找到你了,这里就是当初我们隐居的地方。”
他是对着绾绾说的,很明显他把绾绾当成了自己的女儿石青璇。
“前辈,虽说打扰到你回忆往事,但是我不是你的女儿。”绾绾冲开穴道,落到一米之外,心知自己跑不掉,她也就没有做无谓的挣扎。
石之轩玉身长立,冰封二十年使他瘦骨嶙峋,但仍风度翩翩,举止优雅,气度不凡。
“青璇,我知道这二十年没有陪你,让你受苦了。你放心,爹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石之轩面含愧疚道。
绾绾不知道他为何就认定了自己是他女儿,反正邪王的固执和自说自话她是体会到了。
老僧观这两位不请自来的人,其中一位越看越眼熟,似是当年与碧秀心隐姓埋名在这里隐居的那两位。
魔门中人,不能让他再污了佛门清静之地。
“石施主,还请速速离去,这里不欢迎你!”老僧说的很不客气。
石之轩随身携带邪帝舍利,魔性本就克制不住,老僧打扰了他与女儿的交谈,他眼中红光一闪,又要狂性大发。
绾绾从袖中抽出一支玉箫,以天魔音压下他体内的魔性,重新换回他的神志。
“多谢青璇!”石之轩欣慰的看着玉箫,秀心当年就精通箫曲,她一定是他们的女儿。
“前辈,这位僧人并没有做错什么,不如放过他吧?”绾绾总觉得拿出箫是她做错了,感觉他误会的更深了。
“青璇说得对,不过爹要在这里静养,顺便用圣舍利练成不死印法…”他的声音很温和,尽显慈父之心,但是话音一转,“不能让他离开暴露我们的行踪!”
老僧额头一个血洞,两眼睁着倒在地上,绾绾才反应过来他被杀了。
“青璇,你虽然是祝玉妍的徒弟,这些年怎么被教的心慈手软。”
绾绾第一次直观感受到石之轩邪王之名,若她不合他的意,想必就算是亲女儿,石之轩也会眼睛都不眨的处理掉。
侯希白找寻师傅多日,终于找到了无漏寺,当然这其中师傅占几层,绾绾占几层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看到绾绾完好无损,他暗暗松了一口气。
“弟子侯希白,见过师傅!”
“好!好!”石之轩已经多年未见他了,当初他还是个小孩子,“乖徒儿,这是我的女儿青璇,你应该已经见过了。”
侯希白震惊的抬头,绾绾回给他一个苦笑,她现在被迫认下了青璇这个名字,谁让她武功不济,打不过大名鼎鼎的邪王。
谁懂啊,她以前连师傅的话都阳奉阴违,现在被这个精神有问题的邪王逼着当女儿。
石之轩看着两个交换眼色的人若有所思,他们莫不是一对有情人?
冰封二十年,终究留下了一些暗伤。这几天他利用邪帝舍利中残存的三成精元,运用不死印法,已经使身上暗伤尽去,功力不退反进,亦恢复了当年风采。
当年他能迷倒祝玉妍和碧秀心,那不是没有原因的,身兼花间派和补天道掌门之位,又合众多武学与佛法,创出不死印法。若不是出身魔门,他也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几大宗师之一。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侯希白和绾绾坐在院中的石桌旁闲聊。
“绾绾姑娘,你可知为何师傅就认定你是他的女儿?是有胎记还是你长得极像那位秀心前辈?”
侯希白想找出问题所在,如果是,那就皆大欢喜;如果不是,他也好尽快找到师傅的亲生女儿,将绾绾救出去。
“我也不知道啊!你问的这些我只能肯定的告诉你,我打生下来就没有胎记。”绾绾坐在石凳上,玉白脚腕上的铃铛随着晃动铃铃响。
“你也知道我师傅曾经和前辈有过…”她努力想了个词,“纠葛…如果我真是邪王的女儿,师傅对我肯定会有些异常吧?比如看到我就发呆,或者是一见我就生气之类的。”
“这些都没有!”
“你们既然猜了这么多,何不找我问个明白呢?”石之轩心情极好的走到他们身边。
“师傅!”侯希白连忙起身。
绾绾一个眼神都欠奉,反正现在还顶着石青璇的名头,石之轩对女儿要好得多,不会动辄下杀手的。
“青璇,我知道你一定是怀疑我认错了,但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认错。你的眉眼跟秀心很像,我看见你就有那种当初看到女儿出生的欣喜,这就是父女之间的感应,可能是冥冥中秀心给我的提示。青璇,爹以后一定把不死印法都传给你。”
石之轩说得振振有词,不过心灵感应这个就太过无理了。
“石前辈,你不如去问问我师傅,她最清楚我的身世了!”绾绾试探问道,邪王脑子被冻坏了,她师傅可不是。
石之轩并不想去见祝玉妍这个旧情人,她实在难缠。
他不想去见阴后,阴后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祝玉妍穿着一身鲜亮的衣服,脸上带有二八少女情窦初开时的娇羞,“之轩!”
她这一声,绾绾和侯希白齐齐打了个冷颤,太肉麻了。
祝玉妍将另外两个人忽视了个彻底,她的眼底只看得见石之轩。
“你终于出现了,我这些年找你找的好苦啊!”
石之轩掩下暴躁和不耐烦,温和道:“玉妍,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没等她说自己的苦楚,就接着说:“我很感激你这些年帮我照顾青璇…”
祝玉妍的表情有一瞬间很难看,原来他是把绾绾当成了自己和碧秀心的女儿,怪不得当日要掳走绾绾。
他真是太自负了,竟然会相信一个女人爱他会爱到帮情敌养孩子。
她祝玉妍像是那种人吗?不过这也是个机会,也许能让之轩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她深情款款道:“之轩,你知道我对你的好我也就是知足了!”
石之轩看着这样的玉妍,心中动摇,想起当初他们相恋情浓之时,花前月下,也曾是恩爱的恋人。
要不是秀心…不,他怎么能这么想,他最爱的只有一个人,就是秀心!
邪王不愧是邪王,祝玉妍看他这么快就挣脱自己的天魔音,有些可惜。
深知已经引起他的警觉,不能再继续试探了,她婉转温柔道:“之轩,你一定是吓到绾绾了,她还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先跟她聊聊。”
出了寺外,绾绾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走,结果被师傅拉住。
“绾绾,你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趁着邪王还没恢复,尽快从他那里学会不死印法。”
绾绾犹豫不决,“师傅,这样太过分了。前辈反应过来会杀了我的。”
“怎么会!”祝玉妍笑的满含深意:“你平日里多说说师傅的好话,等我们两个破镜重圆,到时候他就是你的师公了。你师公会和师傅一样疼你的。”
绾绾无语,合着她就是红娘呗,还需要担着假女儿的身份,操心师傅的感情问题。
绾绾不想这样,思前想后当先就是尽快找到真正的石青璇。
“绾绾,我听说的就是师傅误杀师娘之前,他的女儿已经不见了。”侯希白当时还小,不知道其中具体情况。
“当时邪王魔性未除,碧秀心一定是察觉到了,担心女儿的性命,所以将她提前托付给了自己最信任的人…”
能让碧秀心信任的人,应该就是慈航静斋现任掌门人梵清惠。
而梵清惠的徒弟…
“你说…会不会是师妃暄?”
绾绾这句话实在惊人,但是侯希白细细想来觉得很有道理。
“我去慈航静斋探个明白。”侯希白担心的看着绾绾,“你最近不要故意惹怒师傅,一切等我回来知道吗?”
“嗯,你早去早回。”
寇仲和徐子陵要急疯了,可是他俩现在自身难保。
当日在宝库他二人不小心吸收了邪帝舍利的七成精元,魔气入体,没有立刻发疯已经是救治及时了。
梵清惠收起真气,站起来严肃的看着师妃暄道:“如果他们二人被魔性控制,我一定会亲自杀了他们。”
师妃暄担忧的看着子陵,坚定道:“师傅,我相信他们,他们一定会克服的。”
梵清惠看着她,感觉看到了当年的师姐。她突然有一种宿世的轮回之感,当初师姐喜欢上魔头石之轩,现在妃暄喜欢上徐子陵,她们母女俩注定要以身饲魔吗!
徐子陵心境比寇仲高,醒得更早。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握着正在给他擦汗的玉手,焦急道:“绾绾呢?”
师妃暄脸色比他还难看,“子陵,你先松手…”
徐子陵往下一看,连忙松开双手,“对不起,师姑娘,是我唐突了。”
“我知道你担心绾绾,可是那也得养好伤再去。你现在没有控制好就会误入魔道。”
“那样也好…”他这话说得实在太轻了,师妃暄都没有听清。
徐子陵猛地摇头,“没什么,师姑娘!我什么时候才能好?”
“说不准,你现在只是暂时清醒过来。但需要念经打坐,修养身心,不然你们两个…”
“绾绾被石之轩抓走了,我很担心她…”
“绾绾是魔门中人,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他心中的焦虑没有减掉半分,但因为害怕魔性爆发,只能不停念着清心诀。
寇仲醒来也跟他一样,嚷着要去救绾绾。
徐子陵烦躁道:“仲少,你不要再胡闹了,以我们两个的武功,根本比不上石之轩。”
“那怎么办,不能让她落在大魔头手里!”
“仲少,你有没有感受体内有一种暴虐的气息,只要一生气就会控制不住想杀人的欲望?”
“是啊!”自从吸收邪帝舍利储存的精元,他就觉得很暴躁。
“师姑娘说,我们也吸收了历代邪帝的魔性,随时会走火入魔的那种。”
寇仲沉重地呻吟一声,“早知道就躲那玩意要多远有多远,功力涨是涨了,但也后患无穷!”
现在他们两个合起来,或许能与石之轩一战,但万一两人直接是去资敌,那就惨了。
二人在慈航静斋勉强修行几日,正好撞上来调查的侯希白。
“绾绾没事,太好了!”
“原来石前辈是认错了女儿啊!”
三人商量一下,觉得樊清惠不近人情,肯定问不出什么。
徐子陵套问前来找他的师妃暄,发现她也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最好找个上一辈的老尼姑。”寇仲叼着草根说道。
“好主意,仲少!”侯希白道。
他们找了樊清惠的师妹,一个平和的师太,她对那段事情没什么避讳的,直言确实曾经见过碧秀心抱着女儿来过。
“当时她神色着急,来找师姐。来的时候抱着她女儿,后来师姐就说自己发现了下一代天骄,收为徒弟,起名师妃暄。”
师妃暄就是石青璇,意料之中。
侯希白想要带师妃暄去见师傅,但是师妃暄却崩溃了,她捂着头疯狂摇晃。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是石之轩的女儿,我不是!”
她的身上发出奇异的紫色光芒,寇仲和徐子陵非常眼熟,那是邪帝舍利的光。
师妃暄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她体内一直压的死死的魔性爆发,幸好樊清惠及时赶到。
师妃暄晕了过去,师太为她掖好被角。
“你们猜的没错,妃暄就是石之轩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