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无名跟谢寻幽在仙帝殿里黏糊了大半个月,这才想起来其他人还没有知道谢寻幽醒过来的消息。
这也怪她除了每日那点政务外,想的就只有夜里同阿幽用什么姿势好。
谢寻幽也顺着她,虽然又羞又恼,但总是不会拒绝她。
最长的一次连着被折腾了三天三夜,钟无名是真神之躯,别说什么几天,连着来几个月都行,但是谢寻幽还是肉体凡胎,根本受不住,最后还是哭叫着狠狠咬了一口她的肩膀,钟无名这才放过了他。
结束之后,殿内一片狼藉,家具要不是被掀翻就是挪了位置,宫殿里刻着山水的巨柱甚至都留下了痕迹。
谢寻幽浑身失力,整个身体几乎被神力浸透了,薄汗淋淋,看到周遭的凌乱时恨不得给自己找个地埋起来。
钟无名不过一挥手,殿内的东西便都复原了回来,连同乱糟糟的床榻一起。
她随后掀开锦被一角,伸手搂住自家阿幽的腰,将羞恼得通身发烫的他从身后拥紧,凑在他耳边低声道:“阿幽辛苦了,睡吧。”
谢寻幽完全没有挣扎的力气,两人就这么相拥而眠。
等到后边醒来的时候,床边已经空了,谢寻幽顶着一头有些乱的长发坐起身来,浑身泛起酸软,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碾过似的。
锦被从他肩上滑落,本来白玉无暇的身体上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
看到自己身上的痕迹,那一点睡意也没了,他彻底清醒过来。
而后感觉着自己现下飙升的修为,谢寻幽沉默了。
这修为比他当年鼎盛时期还要高上一大截,已经到了不可估量的高度。而这些大都是同钟无名神魂交融的时候,她灌到他身上的。
谢寻幽坐在床榻上,视线落在不远处那根刻着山水的的柱子上,下意识就想起了钟无名把他压在那里的时候,自己的后背被粗糙的柱子蹭得通红……
停!他都在想什么!
视线随后又落到那张书桌之上,他又想起了……
停!停停停!
谢寻幽觉得这样的日子实在是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虽说这是他过过的最舒心的日子,什么也不用操心,但他怕自己某天可能真的会被弄死在榻上。
他得出门去见见人,也要准备替无名分担一些责任。
谢寻幽掀开被子,给自己穿上里衣,准备下床的时候,殿门被推了开来,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他抬眸便对上了钟无名带笑的眼睛,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
钟无名走过来坐到床榻上,她牵起谢寻幽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轻轻蹭了蹭,撩起那双潋滟的桃花眼看他,低低的向他道歉:
“阿幽,我错了,前些天我确实过火了。”
但下次还敢。
钟无名说完之后,又用脸蹭了蹭谢寻幽的掌心,像是一匹温顺的小狼,向他露出自己软乎的肚皮。
谢寻幽看到这一幕,内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贴在钟无名脸上的手动了动,拇指轻轻划过她的薄唇。
是了,无名能有什么错呢?
他想:“无名到现在要是算年纪的话,前后两辈子加起来也就只有一百多岁,她还不懂什么呢。”
“明明是我纵许她这般的,她哪里有什么错?”
仙帝陛下显然已经被钟无名迷得神魂颠倒,连借口都给她找好了。
而后伸出双臂揽住她的脖颈,倾身又将自己送了上去。
两人就这势头又黏糊了好些日子。
终于,谢寻幽醒过来大半个月之后,第一次踏出了仙帝殿。
是日阳光正好,钟无名牵着他的手,并肩与他往前走。
仙界的布局变了很多,但是在原先的玄山十三宫旁边有着一棵通天彻地的扶桑木,这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钟无名没有直接带着谢寻幽瞬移到那边去,而是带着他走过重重宫殿,向他述说着这些年的变化,谢寻幽则认真听着。
阳光透过飘渺云烟,洒在钟无名的身上,流淌于她层层衣摆之上。周围的宫殿或恢弘或精巧,有着夺目的光华,但在谢寻幽眼中,不及他家尊上半分。
钟无名眉间一点朱砂,眼里韶光流转,远山云雾一般柔顺的青丝披散在肩头,与谢寻幽十指相扣。
每每与他眼神相接的时候,她眸中总是缱绻又深情,似有说不完的情意。
谢寻幽脸上发烫,就这么同她一路走到了扶桑树的附近。
还没走近,谢寻幽远远便看见了很多熟悉的面容。
扶桑树下修建了很多石桌石椅供人休憩,此时那里都坐满了熟悉的人。
谢寻幽的手突然就紧了紧,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感受。
太阳很大,照在身上的时候这副躯壳是暖和的,可见到眼前这些眉眼带笑的人们,身体最深处的内核好似立时发了芽,根茎和枝桠疯长,填满他这副躯壳,幸福感从这具身体里溢了出来。
生发一种生命的圆满之感。
真好。大家都在。
钟无名松开牵住他的手,换做半搂着他的姿势,带着他走了过去。
此时恰逢一阵习习清风刮过,扶桑树的枝桠在风中微微摇曳,树叶摩挲着发出沙沙的声响,汇在一起的时候倒像是海浪般的声势,风卷过谢寻幽和钟无名的发梢。
无极道人和江岑是最先朝他们看过来的,他俩的面貌较之以往年轻了很多。无极道人乌发披散,面甚霜雪,就连身上那股严肃的气质都被容颜冲淡了不少。而江岑变回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剑眉英挺斜飞入鬓,发丝黑亮垂直。
这变化大家一开始也非常不习惯,看着自己敬重的长辈一下子变得同自己差不多的年轻,实在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
就连江岑他们都有些不适应,但是看久了大家也就习惯了。
无极道人朝自己的弟子笑了笑,“小幽终于醒了。”
谢寻幽看到自己师父的模样愣了好一会儿,之后才低低喊了声:“师父。”
无极道人脸上带笑,应了一声。
江岑和沐烟寒分坐在无极道人的两边,而沐烟寒也不知道在和自己的弟子朝霜云低声说些什么,自己笑得开怀,而朝霜云还是那张冰山脸,视线却紧紧落在他的脸上。
“快些过来坐。”江岑朝钟无名和谢寻幽两人招呼道,“都给你们留好位置了!”
钟无名揽着谢寻幽走过去落座,旁边的葛老祖兴致勃勃的同月泠讲着八卦,这会儿才注意到钟无名两人,忙喊了一声。
月泠显然对这些八卦不感兴趣,见到钟无名等人来了之后还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
她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正是被点化成人形的重楼。
重楼乖巧坐在月泠的怀里玩着手指,她的记忆还没恢复,唯一记得的只有月谛霜,每次见到钟无名都会问她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兄长。这会儿见到钟无名眼睛便亮了起来。
隔壁围着的一桌忽然爆出一阵叫好声。
无上门三个弟子,林无愁还有莫有云都围在一起行酒令,哦,里头还乱入了一个酒糟鼻子老头,就他玩得最带劲。
这人长相粗犷,整一个圆咕隆的秃头,还有双总是在笑的眯眯眼和泛红的大酒糟鼻子。
莫有云这会儿当着令官,其余人则都在玩划拳,陆朝云不怎么会玩,每每对上都会输,加上酒量本来就差,很快就被一杯杯灌得晕乎乎起来。
而酒糟鼻子老头则是边喝着酒边同他们玩,一脚踩在石凳上,撸起衣袖,脸上满是醉了酒后的红晕,嗓门大得很。
他就是莫有云那位酒鬼师父,当年为了他们这个赌局以身献祭。而在虚空母体被钟无名打倒,赌局获胜的一瞬间重归人间,立地成了仙。
莫有云那时虽然被人刺穿了胸膛摔下去,但是也有所准备,熬了一时半刻之后,修为立时猛涨,以渡劫踏入天仙之境。以是人还好好的站在这里。
大家玩完这一局之后才看见了钟无名两人,纷纷笑着举杯朝他们致意。
之后便围在一块儿说起话来,气氛一时间很是热烈。
谢寻幽注意到少了一人,便微微倾身朝钟无名问道:“楼罗去哪里了?”
钟无名想起好些时日之前,在凡界看到迦楼罗正化作原型蹲在巢穴里乖乖孵蛋的情形,弯了眉梢。
当时通身羽毛赤里带金的神鸟就这么窝在宝石镶嵌的庞大鸟巢里,那对锐利的竖瞳朝笑个不停的钟无名看了过去,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她现在想起这事还是觉得好笑极了:“迦楼罗他在孵蛋呢。”
不知内情的谢寻幽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犹疑着问::“……是小师弟跟谁的蛋?”
钟无名哈哈大笑起来。
江岑指尖一用力将花生米剥了红衣,塞进嘴里砸吧砸吧,讲起了当时同他大师兄对打时的情况。
这场战斗可谓天昏地暗,而他的后羿弓都直接在这一战之中断了开来。
他叹了一声:“那会儿要不是无名给力,我和李若莲两人根本没法挡得住大师兄的攻势。”
当神力除掉凡界浊气,将那些被植入魔种的修士都一同灭掉的时候,大师兄夜归影并没有随之泯灭,而是剧烈的挣扎了起来,无数道黑气从他体内溢出,而后被神力撕碎。
夜归影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在身体被植入数颗魔种的情况下,死死保全了一缕真魂。
以是他并没有像那些被完全感染的修士一般消散,保全了肉身。
现下他的这一缕真魂,加上了钟无名的神力蕴养,应该也离醒过来的时日不远了。
大家兴致高昂的一直讨论到日暮时分,这才有些依依不舍的告别回到各自的宫殿中。
钟无名倒是带着谢寻幽去到了自己的剑尊殿,两人就着脉脉斜阳,走过殿内那个无边的荷池。
他们的影子被落日拉得很长,相互依在一块儿。
现下并不是荷花开放的季节,但亭亭玉立的荷叶也别有一番韵味,承着的水露在夕阳之下折射出斑斓橘色。
池边有一小舟,悠悠飘于水上,等到荷花盛开的季节便可乘着它深入荷池深处。
钟无名极少在这剑尊殿里歇脚,谢寻幽一时间也不知道她带他来这里是要做些什么。
直到他们走进殿内,偌大空旷的殿里不知什么时候修筑了一个水池,上面的池水有金光点点,一眼看过去像是盛了一片星海。
池水之中有着一朵半开的莲花,还有着一棵快要成形的小树苗。
它们被无数金光包拢在中央,长势颇好,欣欣向荣。
谢寻幽立时便认出了面前这棵树苗,昔日好友熟悉的气息淡淡的围绕在树苗的身上。
他上一次见的时候还只有几片叶子。
谢寻幽视线移向旁边的这朵莲花,沉吟片刻,想到了一个可能,他猛地回头看向钟无名:“这是爷爷?”
钟无名上前几步,温柔的看向那朵半开的莲花,点了点头。
“昔日钟老头游历西牛贺州的时候,遇见了佛宗的大方丈,这位方丈看透了他的前世今生,知他下一世可塑金身,仙途顺遂。”
“佛宗讲究缘分,于是这位方丈死前交给弟子一朵未绽的莲花,让他有一日交到我的手上。”
钟无名敛眸低低道:“后来我和华明将凌闻江的骨灰同素霁剑的碎片一同沉入大海后,他就给了我这朵莲花。”
“正是这朵莲花,保住了钟老头的一缕残魂,让我有机会让他重新转世。”
谢寻幽见她情绪似有些低落,伸手抚上她的脸,替她把发丝拨到耳后。
安慰道:“都过去了,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勿要自苦。”
钟无名摁住他贴在自己脸上的手,倒是笑着蹭了蹭,“我哪有不高兴?”
“我可是真神,能看见这世间万物的因果。”
“这世间从来不存在永恒的消亡,因果是一种藕断丝连的东西,即便是逝去——”
“有缘也会再见的。”
“我们都很有缘分。”
无论是凌闻江,还是云隐乡那些人,总会有重逢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