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双目通红的望向落地窗前单薄的少年。
沈清寒的肺,这一次真的出问题了。
她咯血了,手掌心刺目鲜红的血。
透过白皙的指缝,啪嗒啪嗒,落在了雪白的羊毛地毯上,刺痛了费贺的眼。
沈清寒肺腑疼痛欲裂,眼前一黑,骤然昏倒了过去。
费贺眼神一凛,在少年身躯瘫软下去的瞬间,顾不上手背上还固定着的针头,迅速冲过去一把将人揽入了怀中。
挂水的支架,直接砸在了地上,发出哐当一声沉闷的声响。
费贺手背的针头,被扯掉了,针眼处渗出丝丝殷红血迹来。
门口的三人闯了进来。
“俞炎冰,救人——”地上的费贺猩红着眸子,朝门外嘶吼一声。
“洞妖——”
“洞妖——”
“俞炎冰,快点,出大事了!”
三人脸色大变,蛇夫急吼吼跑了出去。
天狼和山魅两人围了上来。
走廊里急促的脚步声飞快传来。
少年唇瓣殷红的不正常,他身体冰冷,眼神有些涣散。
费贺眼角湿气朦胧,一时急红了眼。
他用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片柔软的唇瓣。
刺目的猩红,瞬间撞入视线。
“血?”天狼惊悚出声,声音颤抖,带着不可置信:“洞妖他,竟然咳血了!!!”
俞炎冰快步走了进来。蛇夫背着医药箱,跟在后面。
“费贺,快把人抱到床上去,头低脚高,不要拍背,左侧卧位,所有人都出去——”
俞炎冰脸色阴沉,看了眼地毯上的血迹,眉头一拧,迅速打开了医药箱。
“他这是肺部感染了,一次咯血100ml,呼吸窘迫,存在窒息危险,必须立刻进行肺部介入手术才是首选。但是船上这条件,你们也看到了,我只能给他先止血,进行抗感染治疗看看情况,但是我们最好还是,尽快靠岸把他送进当地医院进行抢救,否则洞妖就没命了!”俞炎冰后面这句话,是对着门口的天狼说的。
朝门口走去的天狼蛇夫,山魅三人全部愣住了。
床头,费贺扶住少年的手也倏地僵住了!他脸色苍白,抬头愕然地注视着俞炎冰,眼圈再次红了。
俞炎冰给沈清寒清理了口腔,鼻腔的血迹和异物,迅速上了氧气罩,静脉注射了止血药物!
“垂体后叶素,大咯血的首选止血药物,希望能有效!”
他口中喃喃,额间冷汗密布,一双手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妈的,如果这位死在他俞炎冰手里,陆战霆非得把他给活撕了,一块儿一块儿撕碎,生吞下去的那种。
门口,天狼给陆战霆秘密去了电话,报告了眼下洞妖的情况。
“立刻靠岸闽东南!送入沿海当地最好的军区医院治疗!”那头,陆战霆脸色黑沉,语气斩钉截铁,丝毫不拖泥带水。
“是——”天狼应声,挂了电话,轻轻推开门,站在门口往里面大概瞅了一眼。
洞妖戴着氧气罩,脸色苍白,除了嘴角的鲜红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他旁边的床头,费贺头枕着双手,深埋着脑袋趴在床边。
他手中,似乎还紧紧握着洞妖的左手。
天狼看得一惊,脸色顿时大变。
期间还因为动作太大,不小心踩到了身后蛇夫的脚,蛇夫发出一声痛呼,瞬间惊动了屋内的人。
房内正在配药的俞炎冰,立刻皱眉看向门口的方向。
天狼抿了抿嘴唇,打了个手势表示歉意,然后连忙转身带着蛇夫和山魅下了楼,去了驾驶室的方向。
沈清寒的左手被温热的不明液体不断打湿,湿漉漉的睫毛,刺挠得她手背痒痒的,她的手指动了动,但是费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察觉到。
“系统,快点兑换止血丹和保肺丸吧,不然他们都以为我要死了了!富贵花都开始为我哭丧了,俞炎冰都开始为我准备酚妥拉明了,天狼马上就要调转船向了——”脑海里,沈清寒朝系统开口道。
系统:“好的宿主,但是保肺丸只能替你延缓两年的病情。在这两年内,你必须尽快接受全方位的治疗,否则,后果很严重,宿主你是知道的!”
“好的,我知道了!”沈清寒苦笑一声:“这副身体还真是破破烂烂,半哑,半聋,如今肺还出了问题,已经糟糕到了极点,再差不过就是死了!
我从来都不惧死亡,两年的话,时间足够了。
足够我杀了那些人!
到那时,即便是死在极地,我也无憾了。极地苦寒,一年到头都是永不见日光的黑夜,不知道攸攸他受不受得住,他的孤魂游荡在刺骨的冰原里,一定害怕极了。
不过没关系,等我解决了那些人,很快就会去陪他了,这样他就不孤单了。”
沈清寒的眼眶中溢出了汹涌澎湃的潮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无声滚落在了雪白的枕头上。
船头霍然调转了方向。
起居室里一阵颠簸晃动。
俞炎冰脸色一变,率先护住了刚刚配好的药水和一旁的医药箱。
费贺身躯猛地向前倾斜,他瞬间抬头,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就用结实的手臂揽住了身下的少年。
晃动停止了,轮船开始加速行驶,似乎比之前的速度还要快上不少。
只是费贺却愣怔住了。
他眼睁睁看着身下,近在咫尺的少年,缓缓睁开了漆黑的眸子,冷冰冰地和他四目相对。两人一阵沉默,红着眼圈,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
俞炎冰还没注意到沈清寒醒了。他把镇咳的,止血的,抗感染的,维生素等药水,一瓶瓶挂上支架。
余光扫到费贺上半个身子都快压到少年身上了,顿时觉得怪异,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费贺,你小子别压倒他了,快起来,船已经调头了,正在加速往闽东南前行,看来姓陆的这是心疼了,你信不信,我猜测他一定会派人在港口等着我们!说不定,来的还是他本人!”
俞炎冰自顾自说着,压根没发现费贺,正在黑着脸瞪着他!!!不过,看在他救了洞妖的份上,费贺忍着没吭声,但是脸色依旧不大好看。
沈清寒皱了皱眉,试图从男人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但是显然没有成功。
男人攥的很紧,他的手温暖,有力,炙热的手心把沈清寒冰冷的手都给暖得热乎乎的。
但是沈清寒,明显不喜欢这种触碰。
她眉头拧起,侧眸看了正上方的男人一眼。
费贺一怔,脸皮发红连忙松了手,起了身。“咳——你,你醒啦?天狼他调转船头呢!我怕你滚下去,才这样,你不要多想!”
沈清寒看了他一眼,点了头。
费贺没想到他会回应自己,桃花眼一亮,眼底掠过一抹欣喜。
“洞妖,你醒了?”俞炎冰挂完药水,也一脸惊喜地看着床上的少年,暗自嘀咕。“嘿,奇了怪了,我的药这么有效的吗?这才不到五分钟呀?”
“你感觉怎么样,我刚才用听诊器听着,里面肺部已经感染了,情况不大好,我们需要把你送进医院进行介入手术治疗!”
沈清寒看着他,摇了摇头,左手摘了氧气罩,看样子是要起床。
俞炎冰和费贺脸色齐齐变了。
“洞妖,快躺下!”费贺连忙上前一步,将人扶住。
“洞妖你这样子,还怎么去?我告诉你,身体要紧,没了身体,什么都是浮云!”俞炎冰脸色也是一沉,不由分说掏出了手机。
“你要是不听话,我就给陆战霆打过去,让他亲自过来看着你!”
床上躺着的人和床边站着的人,脸色骤然黑如锅底,均是愤怒又不可思议地盯着俞炎冰。
俞炎冰握着手机,扭头出了房门,
费贺盯着俞炎冰的背影,一时觉得打轻了。
他转过头看着沈清寒,问道:“洞妖,你想让...陆战霆来吗?”
沈清寒闻言,转过身来看着他,摇摇头。
“好,我知道了——”费贺顿时笑了。“我这就去堵住那小子的嘴——”
费贺将少年扶好,靠在床头,然后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沈清寒盯着男人离去的背影,漆黑的眼眸闪烁,趁机吞下了手中已经被汗水浸湿的两枚药丸。
她看着窗外向后极速划过的蔚蓝海平面,向驾驶舱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次开船的人,换了,是天狼坐在了驾驶座上。
船舶目标设定地,闽东南沿海省会城市——闽州市东部港口。
沈清寒喉头一哽,无声呢喃了一句什么。
她拔了针,下了床,出了房门。
费贺和俞炎冰在一旁的睡房里,争执着什么,大概就是费贺说他能照顾好洞妖什么的。
沈清寒脚步一顿,听了一耳朵,匆匆下了楼,到了驾驶室。
驾驶室门口,蛇夫和山魅皱着眉头,唉声叹气。
天狼目不转睛,驾驶着轮船,但是眉头同样一筹不展。
当沈清寒出现的一刹那,三人瞬间惊呆了。
“卧槽,卧槽,兄弟你醒了??”蛇夫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瞬间激动不已,一下子扑了过来,将人给抱住了。“呜呜呜,好兄弟,你吓死我了,我特娘的愁的头发都白了几根,你看,你看——”
蛇夫指着自己头顶忽然冒出的白发,伸着脑袋给沈清寒看。
山魅同样兴奋地看着沈清寒,语气激动:“哥们,醒了就好,你都不知道,队长他都把轮船的方向盘都抡出了火花!”
“哈哈哈,臭小子,敢打趣我!”天狼笑骂了一句,扭过头来,看向少年,开口道:“兄弟你是不知道,我可是立了军令状的,不把你带到闽东南,陆首长非得拧了我的脖子!咱们现在距离闽州港口还有一百海里,你可不要跟我说你不治了!!!”
沈清寒脸色泛白,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三人脸色暗暗 一变,眼神黯然。
看来,这位是真的开不了口,说不了话了。
“继续向南——”
沈清寒朝天狼比划的同时,另一手从腰间掏出了那把杀过人的森白匕首,冷不防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丝丝血迹,渗了出来,染红了脖颈和刀刃。
三人脸色瞬间骇变,瞳孔里全是惊恐。
“祖宗,我真是怕了你了!我转,我转,你把刀子先放下!”天狼脸色煞白,手都在哆嗦,猛地调转了方向,向少年妥协道。“行了吧?哎,你这个倔脾气和咱们首长真是有一拼!”
沈清寒无动于衷,拿着刀子的手没有动。
“哦哦哦,速度,我加速,争取在30个小时内到达南越洲地界!”天狼没辙了,他是拿少年半点办法也无,生怕他真的伤了自己。
沈清寒收了刀,在天狼脚边的小板凳上,坐下了。
单薄的身影纹丝不动,坚如磐石。
三人:“..........”
“你小子,这是跟我杠上了,是不?”天狼眼角抽搐,脸都绿了,沈清寒不吭声。
天狼气结,转头看向另外两人。
“蛇夫去把俞炎冰叫下来,重新给他扎针!山魅在这里给他铺个软床,让他躺着!”
蛇夫和山魅脸皮子一抖,两人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