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特东南部,一家小旅馆。
连日来,波伊伪装成收购混纺丝的客商,走街串巷,将这种丝线的成本,优劣以及工艺了解得清清楚楚。
与植物丝混纺的动物丝,来源于一种大型蜘蛛,当地人饲养这种蜘蛛,并且每天收取它的网。
一只成年的蜘蛛五年内可收取一百千米长的丝线,但是由于手工劈丝,很难劈得非常均匀,导致废品率很高,影响了成布的产量和效率。
如果能解决这个问题,他们也许可以绕开原料的问题,生产足够的成布发给客户。这样就可以减少原料从种植到收获,那几个月中各种风险带来的影响。
艾瑞见波伊陷入沉思,把一份面包放在桌上:“陛下,先吃饭吧。”
“我得先去找爱德华谈谈,也许我们可以边谈边吃。”波伊拿起面包,去敲隔壁爱德华的房门,却无人应答。
当他推门进去时,发现这位工程师因为连日的劳累,趴在桌上睡着了。
面前还放着一张没画完的图纸,看起来似乎是一种用于机械捻线的机器,包括了劈丝,捻线,接线到纺纱的所有工艺。
波伊放下面包,仔细看了看图纸,对艾瑞轻声说道:“让他好好休息。”
说着,他退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外面繁华的街市,到了傍晚,来来往往的行人仍络绎不绝,随着夕阳西下,街边的彩灯陆续亮了起来。
“明天我们就回拜涅,你有什么地方想去的?”波伊与艾瑞来到街上,想找个吃饭的地方。
“没有什么地方想去的,我们吃完就回去休息吧。”艾瑞的目光在宽阔的街上扫过,这个小镇看起来平静祥和,但意外总会在各种情况下发生。
“让开!快让开!”随着一个年轻人叫喊,一阵奔鸟龙的急促的脚步声瞬间由远而近。
突然,那全速奔跑的龙被绊了一下,骑在背上的年轻人被甩了到了半空,而那失去平衡的坐骑,也倒在地上,随着路人的尖叫,旋转着向波伊等人飞快地滑来。
“住!”艾瑞随手一指,那奔鸟龙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道紫色禁制上。
而那半空中的的年轻人,也被一朵金色的云托住,缓缓降落在地面,他的帽子不知何时掉了,一头羊毛般棕色的卷发散落在肩上。
“谢谢,”那个年轻人一落地便从云朵上起身,匆匆向波伊与艾瑞道谢之后,就去检查看他的坐骑的伤势。
他摸摸奔鸟龙的长腿,那条龙顿时剧烈地挣扎起来,若不是艾瑞上前一下将他拉开,他几乎被那条龙踢中。
他试着将那条龙拉起来,把那条一瘸一拐的龙拴在了路边,然后拦了一辆车,“去格雷子爵家多少钱?”
“五十个铁币,先生,”车夫向他抬了抬帽子,以示行礼。
那个年轻人一摸身上,紧张地说道:“我的钱袋!一定是哪里丢了!”
“抱歉,先生,”车夫见状,正要一扬鞭子离开。
波伊上前说道:“我们也想去格雷子爵那里,一起吗?”
“你们是……”那个年轻人迟疑地说道。
“上车再说吧,”波伊说着,率先钻进车里。
车子缓缓向前走去。
波伊打量着眼前穿男装的少女问道:“美姬,你在这里做什么?是怀特女爵让你来的吗?”
美姬没想波伊竟然记得她,不由心中一惊,但表面上仍若无其事地说道:“先生,您认错人了。不错,我是个女孩,但我并不叫美姬。倒是您是谁?我从来不知道父亲有您这样的朋友。”
“我并不是你父亲的朋友,我只是想弄清楚你是谁。”波伊注视着面前的女孩,相貌也许可以伪装,但每个人身上独特的法术气息,是无法掩饰的。
“我叫美兰妮,请记住我,”女孩也注视着波伊,仿佛在期待波伊回答“好的”。
车厢里的气氛一下变得微妙起来。
“咳,美兰妮小姐,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如此匆忙?”艾瑞打破沉默问道。
“哦,母亲写信来说,父亲病了,让我立刻赶回来。”美姬低下棕色的眼眸转而看着窗外。
“抱歉,我不该问这些。”艾瑞说道。
他虽这么说,但美姬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心中不由一阵懊恨。千算万算没想到一个皇帝,竟然会注意到一个仆人,让这个计划一开始就变得艰难起来。
美姬不动声色,默默地想着她接下来该做什么。
奔鸟龙车来到乡间一所破旧的大房子前停下,艾瑞付了车钱,跟着他们来到屋里。
仆人们引他们来到一个房间,床上躺着一个双目紧闭的男人,一个妇人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默默哭泣,见到美姬进来,她擦干眼泪,站起来说道:“美兰妮,你来了,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父亲一定会没事的,”美姬走过去,坐在床边,握住了男人的手。
这只手已经没有任何温度,兰斯家的管家说过,这个男人挺不过这两天了,到时她就能继承他的头衔,成为女子爵。
伯爵以下的头衔继承,并不包括俸禄,而兰斯老爷已经补偿了他们一大笔钱,他们除了失去了一个贵族头衔,并没有其他损失。
“这两位是?”妇人看着波伊和艾瑞,有些疑惑地说道。
“他们是认识父亲的人,在路上遇到了。听说他不舒服,于是过来看看,”美姬连忙岔开话题,“你们一定还没吃饭吧,我去厨房看看仆人们做得怎样了。”
晚餐在沉默的气氛中进行着,虽然波伊对饮食并不讲究,但这子爵家的晚餐,不仅厨子很糟糕,而且份量也少得可怜。
波伊那份虽少,但整个餐桌仅有的一小块禽龙肉却在他的盘子里,他一分为二,给了艾瑞一块,然后向那个女孩问道:“美兰妮小姐,今晚你打算留在这里吗?”
“当然,这里是我的家,”美姬面不改色说道。
“哈哈哈,有人说那是她的家,”突然门被推开了,一个浅棕长发的年轻人咯咯笑着,踉踉跄跄走了一进来,一下扑在了桌上。
醉酒之后的大片酡红,让他原本英俊的脸显得十分滑稽。
“休斯,这两位是你父亲的客人,不得无礼。”妇人站起来紧张地说道。
休斯用一双醉眼定定地看着艾瑞,然后又看看波伊,跌跌撞撞地来到了两人之间,把手搭在他们的肩上,凑近艾瑞说道:“知道吗,你长得真好看。”
眼看着他喷着酒气的嘴就要亲上来,艾瑞拿起桌上的盘子一挡。
只听“滋”地一声,他亲在盘子底上,但他似乎并没察觉,又转而对波伊说道:“小宝贝,你更美。”
休斯正要往波伊脸上凑,艾瑞迅速用盘子打掉了他扶在波伊肩上的手,他一下失去平衡,脸磕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