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致成发现外面飘起了雪,
江南其实每年都下雪。
只是今年下得尤其频繁。
这次下的倒不是“霰”,而是真正的雪花。
只是江南的雪,要下成北方那样下干燥的鹅毛大雪也很难,可这雪恼人之处是它们总夹着雨落下来。
在徐致成看来,这样湿冷的下雪天,毫无浪漫可言。
西北风扑面吹来,雪花下得“紧”,落在脸上湿哒哒的。
想了想,他还是掏出手机拨打了她的电话。
下着雪,地上冰冷湿滑,想要打车恐怕不易。
他方才要送她,她偏不让。
电话一直没有人接起。
这当然在他意料之内。
她的脾气就是这样!
这样脾气的女人.......是怎么玩“一脚踏两船”的?
而他竟然也一直没察觉。
不知道是她蠢,还是自己傻?
徐致成叹了口气。
又拨了另一个电话号码:“谭师傅,你现在从地库出来,去厂区的外面慢慢绕一圈,仔细看看林小姐还在不在?如果她还在,你把她送回家。”
老谭在三个小时前就收到徐致成的短信,他早就在地库等候了。
他在电话里问徐致成:“徐先生,要先来接是你.......再去找林小姐吗?”
“不用,你把灯牌亮成‘空车’,如果看到她,就装作碰巧遇到,不用再来接我,直接送她回去就行,至于车费就打表照常收,我自己回去,不用管我。”
“好。”
老谭,这几次和徐致成打交道下来,心里有数了。
哎!又是那位“月亮”小姐。
才子佳人的痴情事,老谭只在戏文里听过。
没想到这世界上的有钱人真的谈起恋爱来,分毫不比戏文里的痴男怨女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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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静的伞,已经被风吹成了弧形。
那么柔弱的布却因为有了这个伞骨架,依旧顽强地抵抗着寒风。
她站在门口的马路边上,等着网约车过来,最近的一辆车还要十五分钟才能到。
没办法,这个天,这个点还在跑单的网约车司机,向来已是不易。
大家都是打工人,谁又能抱怨谁?
林静的腿和腰依旧酸软,她“见识少”,但徐致成的“那件什物”可比丁佳民粗壮太多,之前大概是因为他们的“前戏”做的充足,所以并不太觉得太疼,可今天他发了狠,真是有些让人受不了。
想起刚才黑暗中的“荒唐”,林静气得在暗中骂了他一句“疯批!”
可心中到底漾起了一阵异样的情愫。
她浑身上下冻得哆嗦,可脸孔和耳朵依旧是烫的。
忽然远处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那司机从车窗探出头来:“小姐,要打车吗?”
林静快冻僵了,所有反应慢了半刻。
司机又问:“去市区方向吗?”
林静低头看了一下手机,她预约的网约车还在五公里外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咋回事。
与其等“未知”,不如先上车。
吃亏的老实人,吃多了“未知”的苦,她只能抓住眼前的机会。
林静果断退了订车单,走上前去。
走到车前,她收伞时瞥了眼驾驶室的司机,颇为意外地问道——“是谭师傅?”
老谭也装作吃惊的样子:“林小姐,是你?哟!怎么这么巧?”
这个世界上有真正的巧合,也有特意的安排。
真真假假,总是迷人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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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致成抖了抖大衣领子上的雪,走入彻骨的寒风里。
原来外面的雪,下得这么密。
比在廊下看起来更密。
原来外面这么冷。
她来尚程公寓找他的那天,也是这么冷吗?
这么冷,这么远的路,千辛万苦地来找他,为何不认错?为何不服软?
或许求求他,他就会心软。
不.......他不会心软。
他不能和别人分享爱情,也不能娶这样的女人为妻。
把她当做情人?
巧取豪夺,虽然是下策,但逼到那个份上,他未必真的不屑去做。
只要她惹恼了他,说不准他就会这样干。
呵,刚才不就是吗?
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只是个普通人。
是她嘴里“不过如此”的普通人。
所以,他为什么要摊上个虚名?
不如娶个名门高户的姑娘,然后像他父亲那样金屋藏娇?
把她当情人养?
以恩挟报,巧陷设计,豪门圈里玩女人的手段可不止一种。
他如果想,总有办法困住她,把她变成自己的玩物。
真的要这么做吗?
不!不可以!
他不愿意、也永远不会走上那条路——那条他最看不起的路。
他喜欢搂着她,喜欢亲吻她,喜欢和她做爱。
可终归要建立在互相信任和爱的基础上。
要不.......为什么刚才他们结束后,他并没有拥有幸福的感觉,反而更空虚和压抑?
所以,他再也不能这样疯下去了.......
-
雪下的越来越密。
工业园区,白天本就人烟稀少,何况是现在这个时候?
偶然有一辆出租车经过,亮灯上显示都是“有客”。
工作后,徐致成很少在这种天气下步行,脚下是泥也是冰,踩上去沙沙作响。
很快他的裤脚就湿了。
他沿着马路,继续前行。
大衣上已经积起薄薄一层雪,他想自己的头发上应该也有雪吧?
不知道她到家没?有没有带雨伞?
突然他脑子冒出一句“今朝若能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若是此生不能白头,今天也算共白头了。
真是可笑,他平生最讨厌风流才子,文人骚客。
他可是个务实的人。
身边不知道有多少富家子弟毕业后都玩起了金融和新媒体行业,当然有挣钱的,也有亏钱的。
甚少有二代和三代愿意从事“实业”,因为大家都知道做工厂管理又累又辛苦,从生产安监、供应链和物流,还要管理几千上万的人,关系到千家万户的生计和就业。
可是他却愿意。
在他看来“科技报国”,“产业兴国”才是硬道理。
虽然他也从小在母亲倪老师的“高压”下学画写字,诗词音律,可对于他这样的从商务实的家庭来说,那些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奈何在和她谈了恋爱之后,少年时候背默的诗一句接一句,竟然全部都冒了出来。
可笑,可叹!
一想到古往今来,千千万万的人都和他一样发出同样的感叹,徐致成便愈发觉得自身的渺小,天地的无穷。
难怪有人说过——爱情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无论贫穷富贵。
要让亿万富豪失意,只需让他谈一场真的恋爱。
恋爱恋爱,不患得患失,
怎么算是真的恋爱?
怎么算是动了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