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顶着这具身体,一只手轻轻拉住她袖边,另一只手垂于自己的披风下,微颔着脸,细长浓密的眉间凝着哀怨和焦躁。
她心一软,才想起他除了是一只猫咪变成的神之外,还是她需要爱抚的小反派。
神女淡漠眸光温和下来。
指尖抬起他垂下的脸,差点忍不住像撸猫一样挠他的下巴,但他肌肤光洁白皙,下颌清瘦,一层薄薄的肌肤下就是骨骼。
她一怔,启唇:“只要你听话,以后不再背着我偷吃,演维克托的时候也不许任性、威胁我,那样我才会喜欢把你带在身边。”
她告诫他的同时,垂下指尖,把手抽回,未曾想自己会不经意触摸到他的喉结。
少年一直红着耳际,眨动纤长睫羽,乖巧听着她说话,余光悄悄盯着她的指尖。
细圆无节,指腹柔软,光滑若腻,他被她那双手抚摸过,也曾抓住过她的手。
握在掌心...
“维...喂,小猫咪?”白萝每次这么叫他,都会感受到有那么些羞耻。
但少年愣神太久,眸光向下盯着,不知道正对什么发呆,她只好唤醒他。
他很快便回神,眨了一下眼,帽子下的耳朵抖动,不同于她的羞耻,他对‘小猫咪’这个称呼很受用,因为利萝丝只会这么叫他。
别的神都无法取代一只猫咪。
但他现在不是猫咪了,想到此,心里又涌上一阵不安,好想蹭蹭利萝丝的肌肤,但为了不被她嫌弃,他努力忍住了。
“利萝丝,你想好给我取什么名字了么?”他有些期待地问。
可身边的神女已展开洁白双翼,身体凌空在浪漫的泡沫状云堆前。
她听到了他的问题,因此在空中对他招手,让他尽快适应神的出行方式。
“......”银发少年开始尝试。
因为他曾经吞噬过不少鸟类,都是带翅膀的食物,因此它捕捉它们时,也曾观察过它们的飞行方式。
他刚动用神念,背脊后的巨大灰色羽翼便‘哗’地一声展开,整齐修长的羽毛繁密交叠,他试着动用双翼。
一切都容易得超乎他想象。
他披黑色衣袍的颀长身影,姿态松懒而平稳地跃入空中,羽翼掀起阵阵风弦。
少年帽兜下的银发如蛇,一缕缕散开在细风中,帽兜同时也被风推后,变成紫色的湛蓝眼瞳中,暗红纹路似乎愈发明显。
他的双眼,不同神明那般圣洁,反而是妖异的,沾染着血腥之色。
白萝见此,微眯起眼,只觉得麻烦了。
看来他的瞳色也需要伪装。
不过,她脑海中倏然响起提示音,“叮!反派满足度+5%,当前总值为35%!”
他的心情好像不错?
神女察觉到这一点,便趁此刻主动开口:“你的名字...”
她顿了顿,从腰间的储物袋中取出一本厚重的《取名大全》。
她的工作,就是给一群被动性冷淡的神族唤醒爱欲,当然也有不少神族朋友,在之后结婚生育,有了自己的宝宝。
给小宝宝取名这种事,原身利萝丝还算有经验,白皙指尖正翻动着书页。
一旁的银发少年却因此眼神黯然,唇角微微下压,下颚紧绷在那儿。
似乎觉得她太过敷衍。
把他当作和别的神族小宝宝一样,那么他就算有了名字,在她心里也一点都不特别。
但他不敢对利萝丝多提意见。
只好掀动宽阔双翼,来到她身后,垂眸瞟了眼泛黄的古典书页上那一排排文字。
他像个暗自赌气过的小孩,嘶哑音色轻声乞求道:“我要最特别的那个,利萝丝。”
“喔...”神女眉眼间藏着一丝敷衍,为了哄他开心,她不得不装作眉头紧锁,指尖反复在无数行简短字符间滑动。
“那你叫厄尔?”
简短好记,多适合每天喊‘饿饿’,缠着她小腿要贴贴的小猫咪。
他淡绯色薄唇微张,不满意道:“为什么我比他们短?”耳根却微微泛红。
勒斯,陆斯恩,佛洛伦斯...他们名字都有相同的字,而他没有,显然他和那些只能被她哄骗的男性,是不一样的。
神女注意到幼稚小男孩在偷偷愉悦,便敲定,“厄尔象征着贵族和骑士,贵族代表高贵,骑士代表勇敢,最适合你这种又邋遢又胆小的脏脏小猫,不许拒绝。”
“...好。”他轻声回应,耳根处的薄红蔓延开,清瘦面庞上也泛起红。
他觉得利萝丝还是爱他的。
一边嫌弃他,一边宠溺他,他也莫名沉醉于这种感觉,一时间她过去所有的冷漠淡然,都被重新理解成她在高傲地垂怜他。
这很符合利萝丝的性格,她心里不知道装了什么,总让他觉得她不属于神域...
更甚至也不属于这个世界...
能让她真心关怀一个人,已经不容易了。
......
两位假神,大约花了数十分钟,便抵达爱神维克托所住的宫殿。
维克托是老爱神的独孙,因此直接继承了过去那座爱神殿,宫殿和他冷酷形象画风不太相投,满目都是甜蜜的粉色。
连窗帘都是充满少女感的浆果色。
宫殿内很空旷,拉开沉重的闭合的窗帘,那些泛着光泽的金色家具虽然年代久远,但纹路和浮雕处细节都完好如新。
干净之中透着几分影响不大的凌乱感。
一只纤细柔腻的手,将手中的毛线球玩具搁置在宫殿中央的圆桌上。
神女四处打量起宫殿内的环境,她打开衣橱,找到全新的被子和枕头,去将少年床上的一切替换掉,而后在储物袋中又拿出一件披风,放在床头边的显眼处。
这是为了时刻提醒从小怪物变成神族少年的厄尔,记得伪装好自己。
厄尔很快便明白,她动作所蕴含的意义,他眉间微蹙,眼尾猩红的长眸中压抑着一股隐忍,最终忍不住抬起微颤的双臂。
从背后环住神女,在她错愕时,他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上,苦涩地呜咽道:
“你果然是在骗我。”
“你想把我丢在这里,可,之前不是说,只要我听话,不偷吃东西,就能...”
“维克托如果没日没夜和我黏在一起,即便别的神不管闲事,那么陆斯恩和佛洛伦斯他们也会找上门。”神女难得没有挣脱开他,而是用一种平静的语气向他解释。
“......”少年厄尔在她头顶叹了一口气,缓慢而不舍地松开她之前,他问:“那我可以每天都偷偷去找你么?”
“可以...”她答应完,有点后悔。
按照他贪玩又粘人的小猫咪性格,岂不是一天得跑回去三四趟?
她已经受够了每天夜里听他嘀嘀咕咕,早晨时又被他用毛茸茸的身体蹭醒。
白萝还没来得及从他怀抱中出来,就被他在松开她的同时,又搂紧,他从背后低下头,用埋下的侧脸蹭了蹭她的脸颊。
“......”
这个行为让神女觉得过分黏糊糊。
虽然他的肌肤还挺光滑,身上也很香。
但她还是想生气。
而厄尔知道自己在危险的边缘试探过后,抬起眼睫,迅速松开她,真挚地说了句:“对不起...”后,他整个人都瑟缩了两步。
看起来格外弱小可怜。
白萝:“......”
她还没来得及教育他,就听脑海中的提示音响起,“叮!反派满足度+5%,当前总值为40%!”
“......”算了。
为了任务,她可以忍。
反正几个任务世界下来,她已经从清纯懵懂到快毫无节操了。
她几乎已经想象出,自己完成任务回到原本世界的未来画面。
她绝对不会再成为寡王了,只会按捺不住去饲养起一只只漂亮弟弟。
带着厄尔熟悉了维克托的生活环境后,她想到维克托平时的工作。
她环顾宫殿,最终在一处窗前的细架上,取下那把银黑色的弓箭。
听说这把弓箭的由来,是因为维克托把老爱神留下的金色弓箭玩坏了,他就带着金弓的尸体,去找了铸造师傅重造。
结果过程中,以旧翻新时弓上损失了不少几代爱神所注入的力量,神力衰减,他只好决定把攻击性能提升上去。
反正一箭下去,都是让一对神爱得死去活来,既然不能爱死,那就直接去死...
正因为维克托这孩子的鲁莽行径,所以原剧情中,他才当了爱神不到一百年,就因为乱拉的CP太多,还伤了不少神明。
所以早早便被革职,逐出了神域。
后来到了魔域,维克托好像也小有作为,不过,如今的这个世界只是为治愈反派构建的复制体,真正的维克托结局如何。
与她、与剧情都毫无关系了。
就像上个世界的萧肆,即便她和身为一堆数据的他之间,似乎真的产生了浓厚感情,但随着她完成任务,复制体世界的结束。
和她互相所喜欢的萧肆,注定不复存在。
而原剧情中。
萧肆和少年皇帝魏昭反目之后,一步步走上权臣之路,魏昭对他的猜疑和忌惮、以及一次次用伤害沈家人对他进行试探。
最终逼萧肆选择了篡位。
那个从天戒寺走出的少年,从清尘的佛气中迈向皇城,跌入情恨和权力的深渊。
最终,走到了自认为天下人都不敢再欺他的位置,可是京中依旧流言四起...
有人道他是逆贼,幼时当孪童,与被害的暴君魏昭也曾有过一段见不得光的事...
他登帝,靠的是身体...
萧肆也曾为此暴躁过,把那些散播流言的人全部押入监狱,一个个斩首示众。
却,还是逃不过给自己所留的心理阴影,原本错的不是他,他只是被伤害过...
登帝数年后,他便疯了。
精神状态极差,易怒。
他发现自己替萧家洗脱冤屈,护住沈家之后,他对权力其实没有多少热衷了。
他不爱女人,也不爱男人。
沈夫人和沈老夫人相继离世后,他又回到了整个世间,唯独他拥有最大的权力,却始终摆脱不了孤苦无依的命运...
后来,他身边出现一位臣子,出身草芥却一身赤胆,他曾想过要为这位臣子的梦想,好好当一个皇帝。
但臣子的命运拿了逆袭剧本,身为爽文男主般的气运之子,在一群人的拥戴之下,被迫弑君,自己称帝。
萧肆死在了从六岁那年,全家被斩首后,便最讨厌的那座宫中。
望着宫殿奢靡穹顶,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金龙盘旋,他瞪大双眼。
只觉得自己的一生,只有最初那六年快乐过,此后都是无尽的噩梦重蹈。
白萝感慨过萧肆这位反派的一生,但,她依旧很清楚,曾让她产生过各种真实感情的,却只是系统所带来的一堆数据。
“利萝丝,你在想什么?”
厄尔嘶哑的嗓音抵入她耳膜,将望着窗外渺远处,始终沉默不语的神女唤醒。
白萝回神,他已经乖巧而心机地与她拉开距离,不再多问她不想说的心事,主动将话题引到她手中握着的弓箭上。
“我可以试试么?”他问。
她淡淡颔首,将弓箭移交给他。
少年身姿颀长,骨骼清朗,掌骨大概比她宽大出了两圈,一只手将略微沉重的弓握住掌心,另一只手指尖勾住紧绷的弦。
细风从窗前卷入,将他富有质感纹路繁复细腻的衣袂吹拂,宽阔袖口也灌入了风。
银发此时被风裹挟着卷动,他拉下帽兜后棱角分明的侧脸,一面沐浴在耀眼阳光下,优越骨像的突起部分泛着细润光泽。
如真正的神明莅临人间。
但下一秒,他便侧过脸,启唇便是一口破锣嗓,好奇地问神女:“被同一支箭射中,真的就会爱上彼此么?”
他语气听起来颇为心动,对那把弓箭爱不释手,但最专注的还是盯着她。
“......”神女察觉到他满眼的憧憬,很快便猜到他打的什么小心思,她立刻掐灭小猫咪的幻想,“你想都别想。”
少年眸光瞬间黯淡,脑袋上的毛茸茸耳朵都耷拉下去,但原本松开的掌心,一时出于叛逆心理,再次把弓猛地攥紧。
他勾住弦的指节发白,令箭弦被最大程度地拉扯开,尖锐箭端瞄准她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