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凤眸中含着疑惑的少年,暂时先将手中的小花灯搁置在桌上。
见到桌上那盅药膳已经被人吃得干净见底,只剩余绕的酒香。
陶瓷盅旁,依旧完好放着那只小狐狸糖人,圆溜溜的黑眼瞳呆滞地看着人。
他顺着这道酒香踱步。
走向里屋的床榻边。
那股酒香越浓,他心中莫名的思绪便越发荒唐,直到脚步已至榻前,看到那团鼓起的衾被下露出一团乌黑...像是少女青丝的东西。
他踏着黑色长靴的脚不禁后退半步。
抬起衣袖,闻着自己衣物上的酒气,他方才在游船上不好推辞那些兄长同窗递来的酒杯,因此也饮了一些。
可他记得,他喝得并不多。
又怎么会醉得离谱?
屋子里倏然多了个人,还是女人...
即将十五岁的少年沈肆几乎想到,难不成是自己离开天戒寺太久,已经戒干净的色又不干净了,才会产生这种幻觉?
可他平日里看到徐知瑶,以及其他的表妹堂妹,只觉得她们还没书好看...
少年眼中浮起如雾霭般的迷茫,看向藏在衾被下的幻象,他眸光渐渐失焦。
不自觉地倾身,靠近衾被,靠近那团露出...似年轻女子发顶的东西。
指尖勾过那幻象的一缕青丝,他放在指骨上缠绕,微敛起狭长的眼眸。
“好像...狐狸毛。”
沈肆将那缕光滑的发丝松开,皱起眉,掌骨撑在榻上,颀长身影阴翳落在衾被上方,修长指骨轻轻攥起衾被一角。
垂眸。
果真看到了一个少女。
她面容娇小白皙,似乎正处于醉态中,因此脸上布着酡红,更衬得肌肤粉光若腻。
少女睫羽如蝶翼般阖着,时不时颤动,琼鼻小巧,樱唇微张,乌发如墨散落在如玉细腻的肩颈处,呼吸间透着浓郁醉人的酒气。
沈肆掀开衾被的动作,伴随着他茫然的眸光,停在她纤瘦光洁的双肩上,呼吸倏然微窒,他立刻将抓在指骨间的衾被放下。
“我怕是走火入魔了?”
也被感染一丝醉意的少年径自出声,他看着榻上的幻象还不消失。
不禁像一年前还在天戒时,双手合十举于胸前,闭目,对着不该破戒的东西...
沉声念了段佛经。
再次睁开眼,却发现床榻上的景象如旧。
漂亮娇小的少女蜷缩在他枕头和衾被间,像一只幼兽在酣睡,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沈肆抬起掌骨,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脸颊,感受到那柔软细腻的触感宛若实质。
他抽回手,于迷蒙和清醒的交织中,启唇沉吟道:“难不成,我还未及弈,这些世家大族里就有人想用女人谋害我?”
“可怕...”
少年低叹后,于无措中撇开对榻上少女的眸光,浅声唤了几声小狐狸。
原本该躲在屋内目睹一切的它,此刻却任凭他轻唤,也始终未从哪个角落里跑出。
他正打算抓起衾被,将那露出面容的少女整个盖回被子里,转身去屋外找小白狐。
可才刚侧身。
指尖触碰到少女肩上的衾被。
就听她嘤咛一声,在他手掌边缓缓睁开一双水光潋滟的眼,清眸直勾勾地盯着他。
却惺忪含糊地叫了句。
“小和尚哥哥?”
“......”
见他缄默,少女抬起一截白嫩的胳膊,手指细圆无节却纤长,如青葱般,落到他手背时,递给了他微烫而绵软的触感。
沈肆手背僵硬,一动不动,向来沉静的他此刻眼底的情绪纷乱冗杂,眸光凝视着少女,唇正微张,却见她的双眼再次阖上。
柔软细腻的掌心在他手背上滑落,却似是无意地抓住了他指尖。
耳畔逐渐传来少女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她似乎醉得不浅,也可以说是不省人事。
否则...
眸中恢复清明与冷静的少年,将她的小手给挪开,动作不自觉多带了几分轻柔。
几乎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指尖多沾染一处她的肌肤,他将她的小手放进衾被里。
转身时,莫名地心悸了一下。
只觉得空气都温热了几分,让人心中莫名涌起未知的波澜,于寒夜中实在太过诡异。
沈肆走到桌畔。
眸光再次看了眼那小狐狸糖人,无声地走到细架前,脱下身上沾了屋外寒气的披风。
一屋子的死寂。
以及心中奇怪的躁动,加上又被它...被她欺骗的无奈与气怨,脑海中还反复浮现他掀开衾被时,目光差点触及的不适宜画面。
少年替自己倒了半杯凉透的茶,走向窗畔的书案,点燃烛火,准备看一夜书,再等明日那只小...化为人形的小狐妖清醒。
再严肃地商量她的去留...
可他执起书卷,眼前分明是熟悉的字句,此刻却像和他隔了一道墙,怎么也看不进去。
他只好幽幽地叹了口气。
感受到窗棂透过的风极冷,他起身将窗打开缝隙,望见夜色中飘起瘦雪。
少年索性走到屋外,在月下的风雪中,静静念了段过去在佛前所诵的经。
可就连念经...
也无法将脑海中的她送走。
......
榻上的少女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巳时。
晨曦透过窗棂洒入屋内,她在头脑尚且残留的一丝昏沉中,缓缓张开眼。
见眼前的床榻帐顶,纱幔轻垂。
她身体微微一动,身上的衾被就开始滑落,眸光瞥到自己那双属于人类才有的纤细胳膊,她脑海中如遭重击,猛地想起。
昨日她因为醉酒昏睡过去前,那条成功化为人形的提示已经弹出。
当时是夜里。
如今天已亮。
这么说,于昨夜回来的沈肆已经发现了她?
“!”
少女小脑袋滚烫,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身体,现在她和沈肆的年纪估计相仿。
同龄人之间最好沟通。
可她昨夜什么也没穿,就像个暴露狂一样躺在少年的被窝里,怎么看都像....
一只不正经的狐妖。
还为了留在他身边,三番五次说谎欺骗他,白萝总觉得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裹着被子起身间,在床角处发现一套浅色襦裙,抬手取走襦裙时,里面掉出一件手感细腻柔软的抹胸小衣。
“......”她小脸烫得更厉害。
反复提醒自己,都是数据人,都是数据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屋外同时响起一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