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变化也很大。”雪无涯说。
“都散了都散了!”年轻人招呼着,然后提起二胡便跟上了雪无涯迈入道观中。
领头的狐仙一边打量一边犯嘀咕,“这道观以前可不长这样。”
道观里俨然是个餐馆,拎着大锅的道姑从他们身旁走过,钻进写着“四喜南风”的房间去。道士坐在台前,摆弄着招财猫的小手,瞅见有人来,眉头一挑,问道:“客人,几位咱们这鸡鸭鱼肉应有尽有,一些罕见的灵气吃食也是常驻……”
“嗯……哎哟!姑奶奶!”道士看清了狐仙的模样,赶忙起身迎接,“姑奶奶您怎么来了,那几位可是姑奶奶的贵客要不要安排一桌上等的灵食”
“你师傅呢”
“师傅在后院招待贵客呢,倒也是稀奇的很,那天太行妖祖来了也没见他老人家这般上心,给咱们珍藏的仙酿都搬出来了,还不准咱们看一眼贵客是哪里人。”道士摇头,又对着雪无涯热情起来,“您这九尾狐啊,哎呦喂,这真是厉害,别说咱炎国了,整个九州都没几只九尾狐啊,前辈您前途无量!前途无量!”
“带路吧。”狐仙吩咐道。
“啊姑奶奶这可使不得,师傅吩咐了不能进后院,怕打扰了贵客!”
“蠢货!”狐仙一把揪住道士的耳朵,低声说:“师傅有没有和你说还要等人这就是那贵客要等的人!”
道士眼神顿时清澈了,点头哈腰,“瞧我这脑瓜子,您这边请,这边请。”
道观里七弯八拐,但没走多久便到了后院。雪无涯注意到沉默跟在自己身后的年轻人,觉察到一丝不对,这个家伙此刻有些太安静了。
“您请。”道士推开一座法阵,一座农家别院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名白发红脸老者正与一黑发金瞳的男子对饮,桌上菜肴丰盛,酒香四溢,看上去老者已经有些醉了,男子却是面无波澜,饮酒如饮水。
雪无涯扭头望向身后,那年轻人已经化作浓墨缩成一团,用蝠翼勾着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地冲雪无涯眨眼。
…………
“小友这说书可还有趣不过趣味之外,莫胡编乱造,小心祸从口出哦。”老道对梦魇呵呵一笑,又去打量雪无涯,旋即赞叹道:“这便是雪原圣子!骨骼惊奇!气息雄浑!乃圣人相!”
梦魇瞥了老道一眼,心道这是只狐狸,当然骨骼惊奇,气息雄浑是因为人家体内藏了头老虎,那可是北原前任承冕。不过这个时候梦魇很老实,只在心里犯嘀咕。
李熄安说:“道长此前说的太行变故,不妨这时详细说说。”
“说来也巧。”老道放下酒杯,双手在桌上铺开,“就在三个月前,太行突然封山,太行八陉不再走得通,而龙脉地界则升起五行壁垒,想要钻空子也行不通。至于原因……我想与这位圣子有关,自始至终九霄神君施展承冕仪式笼罩北原便是了让圣子继承自己的承冕身份,而恰好在圣子离开北原之后,太行山便突然封山,无论是否是九霄神君的意思,想来都与圣子脱不开干系。”
“有办法入山么”
“自然有办法。”老道抚须一笑,“更何况,我即便没有办法,太行山的封山……又怎会难倒阁下呢”
“你瞧……入山的门路这不就来了。”
院门口,一只大鹅昂首挺胸地走进来,它甚至没有留个正眼给雪无涯和梦魇,只满意地停在老道身旁,目光扫视餐桌,怒喝道:“嚯!你这老道竟然敢吃我的同族!如此大不敬,也想让我给你们带路”
“朋友息怒。”老道抓起一只鹅腿啃起来,“您乃是太行山天生地养的神兽,自然与凡间的小鹅沾不上关系,这餐桌上的鸡鸭鱼肉哪里称的上您的同族呢”
“做鹅不能忘本!”大鹅接着说。
老道凝视它。
大鹅扑打翅膀,又看了一眼在对桌饮酒的李熄安,目光落在他大氅编织的古齿绳串上。眼睛骨碌碌转一圈,咳嗽道:“道长你说的也有理,但我实在于心不忍,见到这残忍的一幕……这样吧,路还是能带的,但是得在原有的价钱上再添一笔!”
“何时出发”李熄安淡淡地说。
没等这位鹅老爷有什么反应,一条古齿绳串挂在了它的脖子上。
鹅老爷显然被李熄安的感慨打动了,它当即决定再讹上一笔。
但它恰好与李熄安抬起的那双眼睛对视了。
只是一瞬间,鹅老爷仿佛被扒光了羽毛,放在烈焰上炙烤,灼热的刺痛感袭击着它,令它的决定卡在喉咙里。
“现在!现在就能出发!”
“慢走!”老道起身送别李熄安,又坐回摇椅上,仰头望着帝城的铅灰的天空。
许久后,老道琢磨出一句,“这龙君已经有能耐跑到这来了”
…………
太行山脚腾起青烟,大鹅撅着屁股用嘴巴引路,后面跟着李熄安一行。
靠近太行山的位置形成五色壁垒,每一寸土地都布满法阵,大鹅在用嘴巴调整法阵的间隙,这样才能让后方的人跟着走过。
古老山脉的绵长气息轰然撞进雪无涯的眼底,令他有些发愣,曾经生活过的长白山与太行山截然不同,长白山更加险峻,太行山则绵延悠长,起伏不绝。
“前面就是井陉隘口了。”鹅老爷说。
它松了一口气,但很快鹅毛炸起。
黑云从他们来时的方向扑来,速度极快,伴随着轰鸣雷声,九霄卫骑着天马包围了这里。他们毫无阻塞地穿过鹅老爷辛苦引路的五色壁垒,为首的生灵手握战绩,蟠龙盔上寒芒乍亮,这是一尊真一生灵,是律法军团中声名显赫的战将,头顶悬浮的虚无律令使其无视了五色壁垒与法阵。
“此路不通!”战将挥动战戟,瞬间劈开山道,裂缝之中升腾起百丈雷墙。
大鹅扑棱翅膀刚要发怒,瞥见了战将头顶的虚无律法,又把脑袋缩进肚子下面。
战将凌厉一指,喝道:“邪魔,神君早已获知你的踪迹!”
“尔等当真是不知好歹!”梦魇叫阵,早已认为自己跟随了天命之人,日后必定光芒万丈,完全不怵九霄卫,“此前三位征战生灵,都不是圣子一合之敌,任由我等破开堤坝离去,现在尔等还敢前来,不怕丢了性命真当无人陨落便能肆意叫嚣不成”
“呵!”战将冷笑一声,“不过西扎旧部仅剩的法力,早已消耗殆尽,那些伥鬼早已尘归尘土归土,再无抵抗力量,而这生灵……”
他用战戟指向李熄安,“你这梦魇怕是不知道,这邪魔折返北原遭神君困住,被虚无律法消磨了所有修为!不过侥幸让其逃出生天,没有下次了!”
梦魇惊恐地望向李熄安,发现他没有反驳,不由得大惊失色。
“发生了什么变故”雪无涯低声问,他也不清楚这个男人折返北原究竟是为了什么,甚至连梦魇都不知道,他以为这两者是在一起行动的。
李熄安摇头,对雪无涯竖起一根手指,表示“噤声”。
风在变化,地面的砂石在跃动。
大地突然震颤起来。
地动山摇之间,井陉断崖缓缓隆起,雪无涯看的真切,那哪里是断崖,分明是头蛰伏大地的玄龟,他的龟甲背负山岳,边缘处裸露出老树的根茎,四肢如顶天的巨柱,他昂起头,头颅便伸到了天穹之上!
龟爪轻扫碾碎雷墙,吐出一口气吹散黑云。
“井陉王镇岳,宵小退散!”闷雷般的声音从天空深处传来,这头玄龟睁开眼睛,如藏在云层背后的大日。
“镇岳!”战将用战戟劈开吐息狂风,沉声道,“你要帮助这头邪魔”
“什么邪魔”镇岳低笑,“我看尔等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