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生，”一番寒暄之后，电话那头的温弗里德·瓦兰德热情的说道：“我现在在沪城呢，还有几位不错的朋友，我安排一架私人飞机，咱们一起打场球啊？”
“打球？”张起航有些疑惑：“打什么球？”
听着张起航的反应，温弗里德·瓦兰德有些无语：打球是重点吗？我说的是“我安排私人飞机去接你”，私人飞机啊！
现在是2006年，可不是10年乃至15年以后的那个不说私人飞机漫天飞、但但凡是身价超过一个小目标的主儿，都能够通过专业的私人飞机航空公司租用私人飞机的时代，在当下，私人飞机那真的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即便是那些实业大老，日常出行的时候也基本上都是选择民航的头等舱。
私人飞机？
不能说没有，但即便是这个时代的富豪也极少接触，温弗里德·瓦兰德上来就告诉张起航说“我安排私人飞机接你”，其中是什么意思不言自明，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张起航对此竟然毫无反应，反而将关注的重点落在了打什么球上面，这让温弗里德·瓦兰德颇有些恼火和无奈：打什么球是重点吗？重点是私人飞机啊！
可既然张起航问起了，温弗里德·瓦兰德自然也不能不回答，压着心中的不爽，温弗里德·瓦兰德笑着道：“当然是高尔夫……是这样，在后天，当今世界男子高尔夫排名前20的罗伯特·卡尔斯先生来华夏参加一场特别表演赛，机会难得，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大家一起玩一下。”
罗伯特·卡尔斯可不是温弗里德·瓦兰德邀请来的，而是大众集团邀请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配合温弗里德·瓦兰德的的行动。
在温弗里德·瓦兰德看来，高尔夫可是当今华夏的富豪们最为推崇的活动，虽然此前从未听说过张起航喜欢打高尔夫，但如果自己邀请了，又有世界排名前20的罗伯特·卡尔斯，张起航怎么可能不心动？
但事情就是这么不可思议，面对温弗里德·瓦兰德打出来的这枚糖衣炮弹，张起航毫不犹豫的婉拒了：“高尔夫就算了，瓦兰德，以咱们的交情，我不瞒你，我其实挺不喜欢高尔夫。”
“……”
听到张起航这话，温弗里德·瓦兰德整个人都懵了：你说你不喜欢高尔夫？这年头的华夏，但凡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不管男的女的，无一不是以打高尔夫为荣，你张起航竟然说自己不喜欢高尔夫？
也正因为这话对温弗里德·瓦兰德的冲击太大，以至于一时间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倒是张起航，在说完这番话之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相比于高尔夫，我其实更喜足球和篮球，所以……不好意思啊。”
听到张起航的爱好，温弗里德·瓦兰德再次无语。
在欧美人喜欢的体育运动当中，其实也是分下里巴人和阳春白雪的，毫无疑问，足球和篮球就是普通人喜欢体育运动，但在富豪群体们看来，足球和篮球实在是野蛮了，只有那些粗鲁的、没什么文化的老百姓们才会喜欢，真正的富豪就应该喜欢优雅的斯诺克或者高尔夫这类运动——老子身份尊贵，就算是运动，也要优雅，搞一身臭烘烘的汗算是怎么回事？
在温弗里德·瓦兰德看来，不管是张起航的身份、地位，都应该是自己群体当中的一员，可这家伙竟然喜欢足球和篮球，真的是……你这个爱好还真是够特殊的……
可无语归无语、腹诽归腹诽，可既然张起航不喜欢自己的安排，那就只能放弃，温弗里德·瓦兰德笑着点头：“这倒是我疏忽了……既然这样的话，那咱们去海上玩怎么样？”
“去海上玩？”张起航惊讶的道：“这个季节？”
“呵呵……”
温弗里德·瓦兰德顿时就笑了起来：“张先生，你知道我最喜欢华夏的是哪一点么？就是你们的国土面积足够大！这个季节，我们既可以去贵国的可以去三@亚，开着游艇去海上玩，也可以去窗口市的高尔夫球场打一场高尔夫，还可以东北的雪场滑雪……您是喜欢高尔夫、滑雪还是喜欢开着游艇去公海上玩？没关系，这些我都能安排，我让私人飞机去接您。”
虽然刚刚被张起航婉拒了，但温弗里德·瓦兰德也并不气馁，其实这些年来，对于如何腐蚀和拉拢华夏的政府工作人员，这些外企们总结出了相当有效的一套：砸！游艇、私人飞机、高尔夫……用欧美的各种顶级奢华和高端的东西使劲的砸！就不信砸不动你！
现在，温弗里德·瓦兰德将这一套用在了张起航的身上。
要知道，现在才2006年啊，高尔夫在国内的富豪群体当中也才刚刚兴起没几年，这个运动已然成了国内富豪群体最高级的社交方式了，至于去东北滑雪或者去三@亚玩游艇，对于国内这些暂时还处于“土包子”状态的富豪们来说，很多人压根想都没想过还能这么玩——从这一点也能够看得出来，为了自家柴油机尾气排放的事儿，温弗里德·瓦兰德真的是费尽了心思。
但毫不意外的，张起航还是婉拒了温弗里德·瓦兰德的提议，他笑着道：“不用不用，真的不用，瓦兰德，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这些真的没必要，这样，咱们随便找个地方喝杯茶、聊聊天就行了。”
“这个……”
温弗里德·瓦兰德有些犹豫。
就在温弗里德·瓦兰德犹豫的时候，张起航接着说道，语气很是诚恳：“瓦兰德，你说，到了我们这个程度，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见过？你说的那些东西，真的没必要，解决问题、达成共识才是最重要的，对吧？
嗯，也不用搞的像是正式的商务宴请那样繁琐、安排一堆的人陪着，没有那个必要，咱们找个味道好点的饭店，弄个小包厢，简单的吃点，能安静的谈谈话就行。”
好吧……
尽管张起航说的很委婉，但温弗里德·瓦兰德也不傻，听到这番话，他就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张起航是否体验过自己说的那些东西，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张起航如此明确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后，如果自己还坚持，那就是自己不懂事了。
想到这里，温弗里德·瓦兰德痛快的点头：“好，就按照您说的办。”
“好。”
张起航笑着答应了下来。
至于这顿饭怎么吃，温弗里德·瓦兰德没说，张起航也没问——开玩笑，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出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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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起航表示出了足够的谨慎之后，温弗里德·瓦兰德的安排确实没什么毛病，甚至为了表示诚意，他将会面的地点安排在了舜耕市，吃饭的地点也安排在了舜耕市的一家老字号的饭店，除了自己的秘书之外，他谁也没带，真的做到了张起航要求的“不要像商务宴请那样，安排一堆作陪和活跃气氛的”，甚至连两人的秘书都被安排在了外面的大厅里吃饭，房间里只有张起航和温弗里德·瓦兰德两个人。
论起活跃气氛，两人也都是高手，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房间内的气氛绝对不尴尬，两人边吃边聊，等吃的差不多了，张起航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温弗里德·瓦兰德。
看到张起航递过来的这份文件，温弗里德·瓦兰德心里顿时一揪：这就是华腾集团测试的大众柴油机的尾气排放情况？
不过温弗里德·瓦兰德表面上还是没有线路出来，而是不动声色的接过文件，不够并没有打开，而是略显疑惑的向张起航问道：“张先生，这是……”
张起航很坦率，也没有跟温弗里德·瓦兰德绕圈子，直接说道：“这是我们对搭载ea189发动机的几款车的尾气台架测试情况和实际行驶测试情况，以及贵公司此前在欧洲公布的ea189发动机的尾气标准的对比。”
“……”
这下子，温弗里德·瓦兰德再也崩不住了，他紧紧的眯着嘴唇，但依旧没有打开这份文件，而是凝望着张起航。
在温弗里德·瓦兰德的逼视下，张起航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坦然的说道：“台架测试尾气排放的情况与贵公司宣布的情况差不多，但在实际的道路行驶之中，尾气的排放情况……”
说到这，张起航轻轻的摇了摇头：“你们的工程技术团队确实是很有想法，居然能够想到用这种办法来规避排放测试。”
温弗里德·瓦兰德的连顿时微微发红，他又不傻，怎么可能听不懂张起航话里面的意思？可他还不能辩解什么——被抓了现行就是被抓了现行，不管你怎么狡辩，那都是被抓了现行，最重要的是，你的辩解非但对于对方而言毫无意义，反而还会被对方认为你没有合作的诚意，那事情可就更糟糕了。
努力的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温弗里德·瓦兰德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更没有打开这份文件，而是直接将文件装进自己的包里，这才开口向张起航问道：“那么咱们华腾集团的意思是……”
张起航利索的表情了自己的态度：“反正这些搭载ea189柴油机的汽车都是在欧洲和北美地区销售的，和我们华夏没什么关系，我本人也不是什么道德圣人和极端的环保主义者，而是一名企业管理者，所以……只要大家合作愉快，这件事我就当做不知道。”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温弗里德·瓦兰德松了一口气，但他还需要张起航的一个保证：“但我怎么相信您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不会将这件事公布出去？”
“这个我还真没办法保证，”张起航摇摇头，说道：“毕竟我能发现这台发动机的排放问题，就意味着其他人也有可能发现，我说我不会对别人说，但如果将来有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岂不是脏水就泼到我身上来了？”
“……”
温弗里德·瓦兰德无言以对。
张起航说的没错，确实是这个道理，就算华腾集团不说，但今天华腾汽车能够发现ea189柴油机排放的猫腻，谁又敢保证在将来的某天，这个秘密不会被其他人发现？
如果其他人也发现了ea189柴油机排放作弊的秘密，谁敢保证这件事一定与华腾汽车无关？谁又敢保证一定与华腾汽车有关？这种事情，根本就说不清。
张起航才不给温弗里德·瓦兰德赖上自己的机会，他接着说道：“所以，选择权在你们，毕竟，我们华腾汽车自己也是汽车制造厂，更希望利用这件事给自己带来足够的利益，而不是给自己树立一个敌人。
哦，对了，巴西那边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对于贵方的诚意，我很满意，这说明贵方很有合作的诚意，当然还是那句话，对于我们的诚意，信还是不信，这由你们自己选择。”
“……”
沉默了好一会儿，温弗里德·瓦兰德终于点头：“您说的也有道理，那么您想要什么？”
到了这会儿，温弗里德·瓦兰德也算是想开了，这件事，本就不是自己能够做的了主的，甚至如果不是因为无意中发现ea189柴油机尾气排放秘密的人在华夏，自己都极有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左右自己不过是一个传话的，那自己那么多的心干嘛？
听到温弗里德·瓦兰德的这个问题，张起航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瞒你说，我们现在还真没想到自己想要什么。”
“嗯？”
温弗里德·瓦兰德愣了一下：你还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这话是怎么说的？
“不瞒你说，这是真的，”张起航也不藏着掖着：“你看，发动机、变速箱、底盘……这些东西其实我们都有，所以，到底要些什么东西，我们其实也有些迷茫。”
“……”
温弗里德·瓦兰德无语：听听！听听！这叫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