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二楼窗户翻回了住院部,沈应星被搀扶着回到了六楼房间。
“我先睡一觉,你们不要随便乱跑。”沈应星将符篆贴在床头上,上了床倒头就睡,不一会儿就在两人的注视下进入了梦乡。
“星星~”朦胧之间,耳边传来一阵遥远的呼唤,声音是那么的慈祥又熟悉。
“星星,你该醒来了。”
随着一声轻喝,沈应星缓缓的睁开双眼,熟悉的景色印入眼帘。
竹叶随风摆动,发出沙沙的声响,一个白胡子老头坐在竹林当中,悠闲的摇着扇子,眉目含笑的看着沈应星。
“怎么今日做早课睡着了。”
“师傅?!”沈应星从蒲团上坐直了身体,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的老头。
她的师傅在一场与妖兽的争斗中不幸身亡,就连尸身也是她亲手埋葬,从那以后,她被迫扛起了玄门的大旗。
“怎么了,星星好久不见啊~”老者调皮的闭起单只眼睛,将手指竖在双唇之间。
见状,沈应星再多的疑惑也全都咽了下去,眼泪蓄满了眼眶,满含思念的看向玄机老人。
“来我这里。”
玄机招招手,沈应星立刻站起身,走到他身前跪了下来,孺慕的抬起头,长发垂落在地上。
“坐在蒲团上。”不知玄机从哪里掏出来一把梳子,示意沈应星转过身,背对着她。
看到熟悉的梳子,沈应星转过身,眼角滑落一滴泪水,她强忍着声音,紧闭双眼,泪水无声的滑落,打湿了她的脸庞。
“星星啊,好久没有给你梳头发啦,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玄机将长发拢起,木梳从她的头顶开始,一梳又一梳的滑落,黑发穿梭在白色牛角梳中,又垂落在沈应星的身后。
“星星,我不在你身边,你也已经有了可以守护你的人……”
“师傅!”沈应星惊讶出声,却被玄机一把按住了肩膀,那只苍老的手一如既往的沉稳有力。
“星星,我离开的时候你还小,只有十六岁,是我对不起你,让你肩负起玄门的责任,我的星星一转眼就长大了。”
玄机声音感叹,手中长梳机械的梳理着长发,双目陷入了追忆当中。
“我那会捡到你的时候,你才一个月大,被人丢在雪地里,这双眼睛,天生该入我玄门,我就把你捡了回来。”
“一开始,你就这么点大,老头子我一点一滴的把你养大,本想看着你出嫁,但是老头子天命已到,不得不走,你怪不怪师傅将玄门的重担落在你身上……”
沈应星摇摇头,眼泪滴落在衣襟上,打湿了胸前的衣服,她抽噎着开口。
“师傅,我不怪你,我……”
沈应星抽噎着,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神情脆弱,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星星,情绪不要太激动,我只是你的一抹执念,入梦时间不能太久,我是你的心魔,你一定要突破这一层,还不速速醒来!”
玄机轻喝一声,掌心按在沈应星的头顶,只见满头黑发瞬间变白,白色从她的头顶蔓延,胸前如星骨散发着耀眼的光芒,与白发汇聚,她的封印彻底被解开。
“沈小姐,醒醒!”
“沈小姐!”
耳边不断传来呼唤声,沈应星猛地睁开双眼,一滴血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掉落进入星骨当中。
“沈小姐,你的头发!”
“沈小姐,没事吧!”
随着两声惊喝,沈应星坐直了身体,看着自己满头白发,捻起一缕白发放在掌心里。
白发晶莹剔透,根根分明,偶有流光一闪而过,这才是她天生发色,她生来不祥,师傅费尽心力将她力量封印了大半,这才拥有了一头秀丽黑发。
如今封印已破,沈应星对师傅最后一丝执念,也被她的师傅亲手斩去。
“师傅~”沈应星盯着长发,双目垂泪,却是一举突破了二品天师。
“沈小姐,你的头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月凑近了一些,神情关切的询问。
“没什么问题,这就是我本来发色。”
沈应星抬起头,美人垂泪,眼睛黑沉如深渊,唇畔樱红,却是柔软的,一点朱色便是活色生香。
仿佛被蛊惑一般,墨月怔怔的点头,完全陷入了沈应星的眼眸当中,被摄了魂。
“你们回去休息吧。”
沈应星睁着双眼,两人呆滞的站起身体,一前一后的离开了房间,随着房门关闭,她捂住了脸颊,放肆的宣泄着自己的脆弱。
随着一声哭泣,沈应星的情绪逐渐平复了下来,她从床上下来,推开了六楼的窗户,翻身一跃而下。
身姿轻盈,在半空中不断轻点,沈应星安稳落在了地上,头也不回的朝着急诊部走去。
艳阳高照,落在身上却是无尽的阴寒,明明是大白天,急诊部却像是笼罩在一层迷雾当中,整栋大楼都看不真切。
沈应星坚定的推开玻璃门,门后一个人都没有,无边的寂静蔓延,整栋大楼一片死寂。
她沉默着一个个房间看过去,里面空无一人,没有血茧,也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二楼,三楼,一层层走上去,直到六楼,最尽头的房间,那里有一抹微弱的亮光,在这漆黑的走廊中,却是无比的耀眼。
沈应星朝着走廊尽头走过去,玻璃门被什么东西封住了,看不到门后的景象。
缓缓推开房门,灵洬躺在床上,脸上还挂着安详的笑容,床头有一盏暗黄的小灯。
沈应星迈步走了进去,站在床边,目光却是落在了灵洬的脸上,控制不住的伸出手,揉捏着他的耳朵。
“你该醒来了。”
狐耳在她的指尖抖了抖,灵洬却依旧闭着眼睛,沈应星会意的低下头。
“睡美人,你该醒过来了。”低头一吻,印在了灵洬的唇上。
灵洬配合的睁开双眼,身后九条尾巴将沈应星层层包裹,伸出双手抱住了她。
“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现在才来。”
仿佛一个被拯救的公主,灵洬神情无辜,九条狐尾却是将沈应星牢牢抱住。
“少装蒜,那天你救了我,我都听到你说的话。”
灵洬无辜的抖动着狐耳,却是看到沈应星眼圈微红,立刻心疼的抚摸了上去。
“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灵洬面色一沉,薄唇紧抿,怒火在他的眼底汇聚,动作却是轻柔又怜惜的摸着她的眼角。
“没事,我只是突破封印了。”
手指顺着白发滑落下来,捻起一缕发丝,灵洬能感觉到,沈应星发丝里蕴含的强大力量,这股力量给他的感觉却是格外的熟悉,仿佛与他同出本源。
“那你愿意给我答复了嘛。”
灵洬捻动着长发,盯着沈应星,却是神情紧张,眼神充满了期待。
“我……我愿意。”怕从沈应星的口中听到不想要的答案,他控制着婚契,后颈亮起微弱的红芒,在婚契的作用下,沈应星说出了我愿意。
“你同意跟我在一起了吗。”
虽然答案是自己一手促成的,但是灵洬还是想从沈应星的口中听到那句同意。
沈应星含笑点头,眼底的爱意脆弱又虚幻,像是一张纸,一捅就破。
哪怕知道是虚假,灵洬也甘之如饴,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听到拒绝的答复。
“走吧,谢莎莎被困在血茧里面了,我要去救她。”
灵洬堪称乖巧的站起来,身后狐尾依旧围拢在沈应星的周身,雪白的毛绒绒极大的抚平了她的伤心。
她抱起一根狐尾,脑海中却是不断回想着跟师傅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师傅已经离去有八年。
她一直刻意在遗忘师傅的离开,困住了师傅,也困住了她自己,人死如灯灭,她该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