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地穿上道袍，张然竟有种重回鸡爪山炼丹岁月的错觉。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回忆起自己的“丹鼎派”弟子身份……
县令在一旁看着，不由赞了一声：
“好一个仙气飘飘的道人，穿上这道袍，本官……贫道竟觉得你天生就该这么穿！”
“县尊过奖了。”
张然轻笑，心头却叹道：
穿了二十多年的道袍，自家气质早就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平时还看不出来，可一旦重整道人衣冠，那种和谐的感觉便会油然而生。
只是，自己想恢复炼丹道士的身份，恐怕就比较困难了……
“县尊，我有一事不明。”
借着这道袍，张然突然想到了一个被他忽略很久的疑问：
“您为何有时穿官服，有时又穿道袍？莫非您是道门传人？”
“本官……贫道就知道你会问。”
县令做官做久了，一时半会儿还改不过来自称“本官”的习惯，但他还是笑着道：
“不急，我们先去找姜……大侠汇合，边走边说。”
……
“这一切都要从道门讲起。”
县令……不，应该叫他刘寿，刘道人。
刘道人道：
“当今道门弟子多如繁星，其中大部分都传承有序，但其真正懂修行的却是极少，这并不是因为各家祖师们没有传下道统，而是被朝廷给干扰了传承……”
据刘道人所言，世上道门传承分为两类，一类是神修道士，一类是炼气道士。
其中炼气道士的传承与民间普通炼气士混在了一起，彼此根本分不开。
经常有炼气士扯虎皮，明明与道门毫无关系，却非要附庸风雅地穿上道袍，口称“贫道”，自称道门传门传人。
这里点名批评松涛派的炼气士老祖李丛道人，因为这厮以前就是个混江湖的武人，自从突破炼气士后，才自称的道门弟子……
而神修道士却不同，神修道士拥有完整的师承与法术，每代弟子都是强大的神修。
但神修传承的条件过于苛刻，需要气运旺盛者才能成为弟子，而先天气运旺盛者终究是极少数，几万、几十万人都不一定出一个，势单力薄的神修道士怎么可能每代都找到合适的弟子呢？
“这个时候，朝廷站出来了。”
刘县令道：
“朝廷虽然拥有太祖皇帝的传承，但朝廷之外的诸多神修道门传承却也不弱，为了统一神修体系，朝廷向诸道门拿出了好处。”
“以后天气运吸引传承困难的神修道门，只要加入朝廷，就可以稳定地传承下去，代价是必须在朝为官……”
朝廷以利相诱，诸道门虽然不愿为官，但考虑到传承过于困难，最后只好纷纷加入朝廷，成功让朝廷轻易统一神修体系，将这个在野不稳定因素掌握在朝廷手中。
但终究还是有不愿屈服的硬骨头，少数神修道门坚持从民间挑选先天气运强盛者来传承，于是大部分都灭亡在了无情的时光车轮之下。
剩下的寥寥几支传承也半死不活，根本影响不到朝廷稳定，加之偶然得到功法的大气运野生神修常常假借道门之名。
久而久之，这些硬骨头神修道门就与野生神修等同起来，落得与炼气道门相同的惨淡境地中……
“所以，县尊您就是一支神修道门的传人？”
头一回听到这些隐秘之事，张然听得入迷，心中的许多疑问得到了解答，连工具蛇阿青也听得竖起了耳朵，这些人类的秘闻对妖族而言更加是秘密。
“没错。”
县令点点头，又迟疑道：
“我乃是……咳！道门陋名，还是不说为好。”
“所以说你要记住，朝廷文臣分为两派，一派是民间通过科举获得修行资格的官员，一派则是各道门传人入朝参政的官员，历代圣上通过平衡两派文臣的关系，从而掌握朝政……”
这些话有些犯忌讳，县令也只是稍稍提了一下便转开话头，毕竟利益相关，匿了匿了。
总而言之，懂的都懂！
县令言尽于此，倒让张然冒出几个新疑问，便趁机问道：
“县令，我知道神修起源于太祖皇帝，炼气士起源于玄元李聃，而道门兼具神修与炼气士，那它的起源又是什么呢？”
“自然也是玄元与太祖皇帝。”
县令欣然回答：
“玄元收过许多弟子，这些弟子们就是各炼气道门的祖师爷，而太祖皇帝在定鼎前也收过不少徒弟，这些人就是神修道门的祖师爷。”
“你知道【三清道尊】吗？这被祭拜的道门三清，正是太祖皇帝三兄弟，兄长太祖被尊为【玉清】，二弟大将军潜被尊为【上清】，三弟玄元被尊为【太清】……”
轰隆！
天边忽然闪过一道霹雳，刘县令正在说着这些秘事，被雷声一惊，便疑惑地抬起头：
“怎么打雷了？明明天上没有雨云啊……”
县令喃喃自语后再看向张然，发现他面色惊惧，不由笑道：
“大丈夫亦畏雷乎？”
这真是曹刘相会的名场面，如果是平常的张然，这时候说不定会整个花活，煮一锅梅子酒，搞个盗牌的青梅煮酒论英雄。
但此刻的张然却满心震悚，毫无整活的想法。
张然听得悚然，心中冒出一个恐怖无比的猜想：
“一气化三清，玉清上清太清，李斌李潜李聃，精气神……”
……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张然的状态都有些不对劲，精神恍惚到连县令都看了出来，于是担心地问了他两句。
张然则只是勉强笑着表示，自己只是有些震惊于这些秘闻，并无大碍。
县令这才放心。
两人一妖出门不久，便见到了姜县尉，今天的姜县尉也没穿官服，但又没像县令一样穿道袍。
他一身江湖中人的豪客打份，腰上还别了一把阔背长刀，往那儿一站，端得是位武林大侠！
“张果小子，你怎么还带着条蛇妖啊？”
气血修为达到了一定高度，便可以粗略地看出人形异类与人的不同之处，加之丰富的经验，基本就能判断个七八成了。
姜县尉一眼就看出了阿青是非人类，甚至还确定了她的大概品种！
阿青常年混迹充县，自然知道县尉的身份，当下就有几分恐惧，畏畏缩缩地躲在了张然身后。
张然正要回答，县令却先道：
“那是他祖父张角给的妖宠，修为不济，不必担心。”
听得这么说，姜县尉才放下心来，以他斩妖多年的经验与能力，如果这蛇妖有一点点不对，随手就能将之捏死，但也不怕。
“老刘，上面给的妖族势力分布地图来了没有？”
既然隐了官身，那县尊对县令的称呼就随意多了，一口一个“老刘”，全然没有了平日的严肃。
“早就来了。”
刘……道人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卷画有细致地理标志的丝绢。
仔细看去，上面不仅有山川地理，还有妖族领地的划分，甚至标注了准确的妖族据点，显然是郡守以神鬼手段探明了妖族底细！
“本次作战，十七个县衙各出击五个妖族据点，限时三天，解决掉这些小型据点后，便统一汇合，由郡守带领我们向域外这三个大型妖族发动雷霆一击，务必荡尽域外三百里！”
刘道人严肃地向姜县尉与张然传达了郡守方面的命令。
二人一凛：
“谨遵郡守之命！”
张然此生第一次大型灭妖任务，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