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宴过后,秦雪宁似乎对她的婚事上了不少心,备着整整一屋子的男子画像让她过去看看是否有顺眼的。
沈子衿一阵头皮发麻,然而每当她想拒绝时,秦雪宁背过身一副伤神的模样拿着帕子抹眼泪,声音伤痛道:“我那妹妹妹夫去世的早,留下你这一个孩子孤苦伶仃的,姨母本想为你求得一门好亲事,以告慰你母亲在天之灵,没成想……”
她只好好声好气地哄着,毕竟叶家的人,尤其是叶潘与秦雪宁待自己极好,隐隐有将她收做义女的打算,就算不为别的,也该为这份关怀之情。
然而等秦雪宁回头时,沈子衿却见她脸上毫无泪痕,听见她的保证脸上满是惊喜的笑意。
沈子衿:“……”
她竟没发现这秦母性子这般活泼。
息国女子束缚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只是看在什么方面,若是见外男时需要避嫌,也只需要带上一个幕帘遮着便可,对于婚姻这块倒是更为宽松。
因着秦雪宁的要求,沈子衿不得不参加了几场另类的相看,她本就不愿与人相与,只是因着秦母一番好意不忍拒绝,也不愿给叶府抹黑因而才平静下心来和人聊些无聊的八卦。
只是总有些人偏偏往她枪口上撞。
男子面貌倒是清秀俊俏,只是双手环胸靠坐立在椅子上,眼神不屑地上下打量坐在对面的湖蓝色倩影,眼神露骨令人不喜,无形之中给自己的样貌抹了黑。
沈子衿只是静静看向面前的男人,根据他的身份她已经大抵可以猜出他的身份。
“洛阳枫亭侯何家?”
何琛面露不屑地打量她,下颌几乎翘上了天,“在下正是家中嫡子何琛。”
“想必爱慕何公子的女子应当不少吧?”
何琛闻言更是嚣张,一手搭在支起的膝上,傲慢道:“那是自然,想嫁入我侯府的人能从洛阳排到京城。”
说着,还眼神轻佻,意有所指地瞧了沈子衿。
沈子衿恍若未见,只是继续道:“那既然如此,何工子又何须自己出来相看,坐在家中等着不更闲适。”
“本公子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呢,”何琛换了个姿势继续坐着,高傲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我娘说年长几岁的女子更懂疼人,非要我亲自过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国色天香的老女人……也不过如此。”
连带着幕帘的沈子衿都能感知到他露骨的眼神,轻皱了眉头,更别说候在一旁的阿月,当下便冷了神色,正欲愤怒开口:“大……”
沈子衿微抬手,止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阿月只好面露愤怒地看着他,忍着没有发作,只是觉得和这人相处着实委屈了自己的眼神和耳朵。
“本公子府上可是百年世家,祖上封侯,我舅母乃是当今圣上的妹妹永宁公主,我们府上规矩少,只需每日卯时起侍奉母亲,敬重兄嫂,教养五六个孩子便可,家中琐事皆无需你插手。”
“不过……”何琛瞥了眼立在一旁眼睛快要喷火的侍女,厌恶道:“到底是穷乡僻壤出来的人,我何府可不是什么粗鄙不堪之人都能进。”
“你!”阿月愤怒出口,小粉拳攥得紧紧地,似乎准备随时冲上去大展身手。
沈子衿不怒反笑,缓缓起身行礼后才道:“何公子说的对,何府富贵不可言,自然不是我们这等粗鄙之人可以配得上的,不过何公子这样的……”
她上下打量了何琛一眼,嫣然一笑:“正好我也看不上。”
对付这种乳臭未干目中无人的小屁孩,她怼都不想怼。
她撇下一句话,不管身后人如何,起身离开。
何琛被她的话说得一怔,随后迅速反应过来,自己何时被人这么驳过面子,气急败坏地冲出去。
“你,你给我站住!”
已经走到门口的沈子衿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小步一迈便出了酒馆的门。
“喂,本公子叫你站住!”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只手便想直接拉住她的手,沈子衿早有预料,侧身一躲,阿月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挡在沈子衿身前,怒目道:“何公子,我家小姐可是良家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众人纷纷望来,虽不明所以可据刚才的形势也能猜出几分,周围顿时聚了一圈人指指点点。
何琛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行为过于出众,然而冷静下来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解围的法子,他身旁的小厮见状,忙说:“方才我家公子想叫住这位姑娘,提醒姑娘脚下,不料失了分寸,还请姑娘见谅。”
何琛顺驴下坡,“没错就是这样,本公子是好心提醒你,别好心当成驴肝肺。”
“你,你分明是想拉我家小姐的手!我小姐都已经拒绝了你分明是你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你可知这对我家小姐……”
“阿月……”
沈子衿叫住她,与此同时,另一道清润的嗓音徐徐传来。
“发生何事了?”
沈子衿怔怔回头,便见人群中自动分开一条道,后方一道身材颀长清瘦的身影缓缓上前。
男子一身月白色对襟长衫,衣摆处绣着的色泽沉稳的纹路,宛如高山流水般的古曲,周身气质温润,眉眼疏朗清隽。
她只看了一眼便匆匆收回目光。
“秉之,你怎么在此?”
遇见熟人,苏彧轻蹙了眉。
一见是自己认识的人,何琛登时眼前一亮,“表兄你可要替我做主啊,我分明是想帮她,分明被她倒打一耙,害我名声。”
阿月正欲辩驳,沈子衿抬手搭在她肩上,她咽了声,默默退后。
苏彧看了眼对面的两名女子,站在最前方的身影一袭湖蓝色衣裙,衣裙翩然,虽然带着洁白的幕帘却依稀可以感知到那人一直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他心中虽然疑惑,却还是出于礼貌淡淡一笑。
听了周围人的议论声,加上自己确实有听闻枫亭侯有意为他的婚事在京中寻一户贵女,事情也算了解的七七八八,他自然不会大庭广众之下驳了侯府的面子,却也不能让面前这两位姑娘受了委屈。
“你自己做的事情应当自己心里清楚,既然对方都不再追究,你又何必咄咄相逼。”
苏彧淡扫了何琛一眼,他咽了声音,瞬间像只鹌鹑一样歇了脑袋。
“表兄教训的是,秉之知错了。”
他虽然在家中被宠得无法无天,却从小便很怕这个表兄,明明对方是京中有名的谦谦君子,可小时候便潜意识觉得他不好让人接近,长大后更是因为不小心看到了他杀人的画面,让他越发恐惧。
苏彧领着何琛和她道歉,沈子衿自然不愿将事情闹大,福身后便上了叶府来接她的马车,离开众人的视线。
“叶府的姑娘?”
苏彧低喃一句,目光朝他瞥来。
何琛撇撇嘴,“她哪是叶府的姑娘,不过是叶府的一门远房亲戚而已,若非她父母双亡,又怎会进的了将军府,真是一朝飞上枝头……”
苏彧眼神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何琛瞬间噤声。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离开的马车,眼眸深邃,透露出一丝探究。
本以为秦雪宁会因何琛的事情暂时歇了给她寻一门婚事的念头,谁料对方只是筛选人选越发谨慎,并且保证绝对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沈子衿顿时歇了想和她辩解的念头。
直到某一天,沈子衿和叶将阑同时出现在一个院子里,那天恰巧叶大夫人和叶二夫人也在,注意到两位夫人落在他们身上意味深长的笑,沈叶两人脑中瞬间警觉。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瞧出一丝惊恐。
只是未等两位长辈发话,京中的浪潮便席卷而来,将所有人裹挟在内。
宫中传来消息,圣上病倒。
与此同时,端康王黄呈在府上畏罪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