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苏珩回京述职,景兆帝震怒,势必要将与戎族勾结之人彻查,并将此事交由大理寺来管辖,将苏珩身上的职责剥了个干净,美其名曰江南赈灾甚是辛苦,应当好好休息,只赏了些黄金万两和庄子土地。
而关于箫胤与戎族勾结的那批货便暂时交由兵部管理。而箫胤与戎族人勾结的痕迹也被箫胤背后之人抹了个干净,大理寺查了几日便断了线索。
月上柳梢,银辉落满地,如同铺上一层锦缎。
太子府深院中传来几道交谈声。
“殿下,您说箫胤接回京城的人会不会是......那位?”
叶将阑压低了声音,问站在面前的男人。
青衣冠发的男子负手站在屋檐下,身形颀长,闻言微眯了眼,半晌摇摇头,“是他的可能性不大,自从三年前起,圣上放止大权旁落,便暗中设置了不少官职,实则是协助圣上处理国事,实则是为了监督左右两相,他便是箫胤的亲舅舅也要顾虑被圣上发现。”
“那除去魏相,还有人与箫胤狼狈为奸,通敌卖国了,实在是息国之耻。”叶将阑狠狠地说着,面露厌恶。
“此事从长再议,圣上想来多疑,此事看来也是不想让我掺和其中,还是不要引起他的疑心,既然大理寺那边都未查出什么线索,显然他们做足了准备,我们循序渐进,莫要打草惊蛇了。”苏珩淡淡道。
“是。”
“兰溪寺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那边回应查了几日便断了线索,那人就像凭空消失了。”
叶将阑拧着眉,也是一阵匪夷所思,紧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别的事情,加了一句,“不过我在那人之前一直藏身的地方发现了这个。”
他摊开手,手中赫然是一方白色绢丝。
苏珩接过,展开一看,便见绢丝中赫然是一点白色的粉末。
“我已经让人去查过了,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迷药,那人许是被这药粉迷晕带走了。”
苏珩凑近一闻,神情闪过一丝错愕。
叶将阑正沉思着,余光瞥见苏珩的神色,以为他想到了什么,面露惊喜之色,“殿下可是有了线索?”
然而,他却见苏珩轻轻摇了头,淡淡道:“不是她。”
“不是他?”
叶将阑疑惑道。
苏珩将绢丝重新包好,放在案上,沉思片刻后才接着解释道:“若是背后之人真想带走那人,必然不会在现场留下证据。”
叶将阑一下子便猜中了他话中之意,“殿下是怀疑那人是故意这么做,来误导我们?”
苏珩微敛了眸子,眼眸幽暗,半晌才缓缓道:“留心一下京城的炼药师或者派人去医馆走走。”
“是。”
他又问起了另一桩事,“我不在京这段时间,述安那边可有什么异动?”
叶将阑脸色凝重地摇摇头,“您让盯着的几人都没有异常反应,平日里都只不过出去赏花赴宴,并没有任何异常。”
“嗯,”
苏珩低应了一句,眉头深锁,随后才道了句,“先将部分人撤回来,切勿打草惊蛇。”
“是。”
苏珩垂了眸子,半瞬后见叶将阑还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地望着自己,眸子清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在案台前坐下。
“有事直说,不必遮遮掩掩。”
他清啜饮了口茶,微锁的眉头稍稍放松。
叶将阑这才犹豫着开口:“殿下,您先前当我暗中盯……保护楼二小姐,下面回应这楼二小姐与四皇子府所交甚密,您说她会不会……”
“……”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抬头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苏珩眼底闪过一丝隐晦的深意,等他睁大了眼睛再去瞧时,对方的眸子重新恢复清淡的模样。
“把其他人都撤回来,只让宋七去。”
良久,苏珩才道,握着茶盏的手指修长纤白,正悠悠晃着盏中的茶水,碧波荡漾,映衬着男子面容温和清润。
叶将阑却是因为他的话而猛地一阵错愕,失声道:“殿下不可,宋七可是专门保护殿下您的……”
“有人比我更危险。”
苏珩轻启唇角,只说了一句便将叶将阑接下来想说的话堵了个彻底。
他朝叶将阑笑了笑,“我的身边不是有你吗?”
叶将阑唇角微微动了几下,最终也只能无奈应下,心里却是对沈子衿的身份越发好奇。
然而苏珩并没有为他解答,这个问题反而一直困在他心里,一困便是数年光景,等他幡然醒悟时,世间万物早已是物是人非。
夜色下的京城肃静冷寂,却是暗流涌动,巨大的城池在夜色下犹如蛰伏的野兽,不躲在暗处似乎随时准备扑杀猎物,一击毙命。
相比于一方的平静,另一方则是暴躁异常。
已是临近深夜了,仍可听见从一座府邸中传来暴跳如雷的声音。彼时灯火通明,人影闪动。
“你不是说他们死在船上了吗,怎么还有人活着!”紫衣男子扯住一人的衣领,眼神阴翳。
被扯住的一人浑身颤抖,牙齿上下打架,哆哆嗦嗦地开始说话:“属,属下……亲眼看见那座船翻了的,这……这……”
萧胤眼神阴沉得似乎可以渗水,他猛地推开那人,厌恶道:“废物一个!”
那人的手臂重重撞上桌角,却是连痛呼都生生咽下,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没想到他命这么大,先前在洪灾下没让他死,这下让他回到京城了,还带回了那批货物,大理寺卿早晚会找到我身上。”
萧胤越想心里越慌张,未知的恐怖让他瞬间乱了阵脚,先前在江南的运筹帷幄此刻消散的一丝不剩,暴怒使他一个劲地摔着周围的东西,碎渣四溅,尖锐的物体划伤周围跪着的人的手脚,众人却是敢怒不敢言。
一旁的崔吉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发问,“殿,殿下,那边不是说会帮他处理了身后的尾巴……”
萧胤猛地转身朝他瞪了一眼,“主动权不在本王手中,如何让我安心!那人势必会以此来威胁本王,让本王为他所用。本以为可以凭借此次货物使自己的势力翻上一番,却没想到最终还是被燕啄了眼!”
他满脸戾气。
正当崔吉一脸踌躇莫展时,门外蓦然传来一道轻柔的女声。
“兄长。”
紧接着,一道曼妙多姿的身影从门外走进,笑盈盈地朝萧胤看去。
萧胤见是自己的妹妹,眼底的戾气才稍稍缓和了一些,语气疑惑出声:“玉儿,你怎么来了?”
“猜想兄长此刻可能正在烦恼忧思,便让人煮了些清热顺气的银耳粥,兄长可要尝尝?”
萧玉浅浅一笑,将手中的银耳粥放在案前。
便是再恼,也断然不可在自家亲妹面前表现出来,萧胤只得压下心间的怒意,在桌旁坐下,只是仍绷着一张脸。
“兄长可是为货物一事忧虑?”
萧玉开门见山道。
萧胤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轻蹙了眉头,正想说什么便见女子笑道:“见兄长整日忧思,玉儿自然是想为兄长分忧的。”
“咚——”的一声,萧胤将粥碗放在案上,带着审视的目光朝萧玉看去,“你有什么方法?”
萧玉唇角漾着笑,面容绵柔纤细,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兄长莫非忘了几年前的那桩案子?”
萧胤眉头一锁,紧接着微微睁大了眼睛,看向她的眼神中露出几分探究与欣喜,接着便听女子接着道了句:
“几年前我们可以,现在自然也可以。”
“不过此事却是需要从长计议。”
萧胤这下可是彻底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全经过,满意地拍了拍女子的手背,笑容满面,“玉儿不愧是本王的妹妹,真是冰雪聪明啊!”
萧玉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见自己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便动身离开了院子。
夜幕之下,众人各怀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