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月颔首,一手点着下巴道:“这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沈子衿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复杂的心情,沉默了半晌才道:“什么时候?”
“三月后。”
沈子衿一手扶额,皮笑肉不笑,真没想到范景笙这厮趁她不在京城趁机撬了阿姐的墙角。
“阿爹阿娘怎么说?”
她继而又问。
“老爷和夫人说一切凭大小姐的心意而动。”
话音甫落,沈子衿神色一顿,唇角漾开一道无奈的笑,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在马场女子和自己说的那些话。
看来这场婚事早就已经注定了。
不过若是阿姐喜欢的话,那她也会毫无条件地支持她。
“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枕月思考片刻又点头应答:“前段时间陆行歌小姐来找过小姐,来邀小姐去踏青,不过因为小姐不在家,所以奴婢便婉拒了。”
沈子衿颔首点头,“还有其他事情吗?”
“......有,自从小姐离开半月后,九公主殿下来过几次楼府,有时是带着自己的侍女来,有时是和十四公主一起来,不过每次都是来找大小姐,聊了一会天便又离开,让人好生奇怪。”
沈子衿微怔,“九公主?”
她来找她做什么?
“嗯,我知道了,等什么时候我会亲自去四皇子府拜访。”
枕月又零零碎碎地和她说了不少事情,都不过是些京城贵女之间鸡毛蒜皮,争风吃醋的小事。
沈子衿倒是想起另一件事了,苏珩说箫胤先逃回了京,应当是两日前。
“你可知康平王箫胤回京的事情?”
枕月脸色微微有些凝重,暗暗点了点头,“小姐昨日方到,许是不知,您回来的前一日,大小姐那日正好和其他贵女出游便是遇上了康平王。”
她神色一紧,“可有发生什么?”
枕月摇头,“那日是翠屏陪大小姐去的,奴婢所言都是翠屏和奴婢说的,不过听翠屏道那日相安无事并没有发生什么。”
沈子衿一手撑着手,陷入沉思,没想到箫胤这么快就和楼府对上,她思忖片刻,叮嘱道:“婚期临近之前,尽量不要让阿姐一人独自出门,多派着跟着她。”
“是,”枕月低低应下,继而又试探性地问道:“小姐是在防着这康平王。”
沈子衿微眯了眼,想起在江南发生的那些事情,神色微冷。
“箫胤睚眦必报,不能不防。”
——
江南之地因为临海,所以四处可见潺潺流水,空气也十分湿润,相比之下,京城的天气偏干燥了。
春日明朗,万物复苏,沈子衿难得出门逛了逛,没想到正碰上苏珩班师回京。
三千骁骑营雄赳赳气昂昂地从大道上走过,火红的旗帜迎风鼓动,在风中猎猎作响,走在最前头的男子一身玄铁盔甲,寒星般的眸子不见波澜,眉眼清冷,日出的阳光映照在他乌金般的铁甲上,折射出耀眼的光泽,在他身前洒下寸寸阴影。
街道两旁满是拥挤的人群,发出闹哄哄的响声。
“据说这江南一地突然爆发山洪,太子殿下身先士卒参与救援,救了不少人嘞。”
“还有这事,太子殿下当真是勤政为民啊。”
“是啊是啊,殿下也并非如传闻中那般冷漠无情啊。”
“嘿,瞧你这话说的,殿下那叫大公无私,是非分明,哪里是冷漠无情了。”
“是是是,这位仁兄说得极是。”
“呿,你们这些事情都只不过是道听途说,谁又真正见到过这位太子救人的场景,说不定也不过是糊弄人的罢了。”一人在一旁满脸不屑道。
“这位兄台所言差以,谁知这事情是不是空穴来风。”
“这位兄台,你若不喜太子殿下,大可不必在我们面前如此说,还来这边凑什么热闹。”
一男子不甘示弱地顶了回去。
先前说话那人涨红了脸,正欲说什么,便瞧见高头大马上的人目光有望来的倾向,忙灰溜溜地缩了回去。
“.......”
“殿下,是直接回宫吗?”
叶将阑将勒马向前一步,走到苏珩身旁低语了一句。
苏珩目光沉沉落在那道转身离开的倩影上,几瞬后收回视线,目光直视前方,唇角微微勾出一个自嘲般的笑。
“先回宫吧,要不然那边的人该急了。”
“是。”
第二日,沈子衿便去了四皇子府,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小筑。
阿姝正在熬药,见是她先是一怔,紧接着露出惊喜的神色,放下手中的蒲扇快步小跑出来,“楼二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小姐且先等等,我这就去和公主说。”
沈子衿颔首,“有劳阿姝姑娘。”
她在院中闲逛一圈,小院的景致布局还是和她离开前一样,只是春日降临,冰雪消融,繁花似锦。
没等多久便见阿姝出来,她将门轻轻合上,朝她小跑上前。
“公主说楼二小姐直接进去便可。”
“多谢。”
“楼二小姐客气了。”
待沈子衿进了屋,阿姝低声吩咐一旁的侍卫,“公主吩咐守好这里,不准让任何人进入这里,可听明白了吗?”
“是。”
甫一打开门,迎面而来淡淡的女子香,屋内燃着袅袅熏香,浅色的帷幔轻扬,一道倩影掩映在珠帘后,坐在窗边的案台前,纤白的手指半支着下巴,如墨般的长发犹如锦缎般铺陈而下。
“公主殿下。”
一句应下,却见前方没有任何回复,沈子衿微微抬眸才见苏芜已经掀了珠帘走上前,正站在她面前静静注视着自己。
她的眼底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沈子衿对上她的视线微微一怔,对方却是轻弯了一下唇角,扯开一个苍白的笑。
“好久不见了,楼二......小姐。”
沈子衿直觉这话有些奇怪,正想再探究探究时,却见却见对方绕过她走在一旁的案前坐下,紧接着倒了两杯茶,簌簌的流水声混着女子轻柔的嗓音悠悠传来。
她放下茶盏,语气之间却是透着一股淡淡的怀念。
“从三年前开始,我便一直在做一个相同的梦,梦里有个模糊的身影,一遍一遍地在对我说,要让我好好活着,我当时还在想,为什么她会突然那么说,知道那天晚上我听闻太子府偏院失火的事情,我才知道......原来是她自己不想活了。”
“我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那天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说话,早知如此,我一定会劝住她,我不会离开......我真傻啊,我居然一点都没看出她要轻生的念头......”
“她还真是个残忍的人啊,你说,是吗?”
“沈、子、衿。”
女子话音重重落下,沈子衿微微直立起身,身形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