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衿和楼婳甫一走进院子便看见眼前一片柳绿花红,莺歌燕舞的夏日盛景。
看到眼前繁花盛开,日光明媚的景象,她不觉微恍了眼。
前世自己因而喜欢舞刀弄枪而向来为京中贵女所嘲笑,也因在一次宴席上与京中一位贵女起了冲突,之后便再没参加过类似的聚会,因而不说京中贵女谁是谁认不清,便是此番情景也是鲜少得见。
有人进来,众人纷纷抬首望来,看向她们的眼神也顿时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这两人不是楼府的小姐吗?没想到他们居然也在邀请内。”
“向来听闻这楼二小姐楼瑾与楼府的姐弟关系处得不好,如今看来倒不过是些流言蜚语,不攻自破了。”
“听说楼府闭府后,倒是许久不曾见楼家人出来了,今日倒是难得一见当年名动京师的才女。”
“不知道这楼大小姐与这赵二小姐比起来,谁的名头更盛啊。”
“自然是楼大小姐啊,虽说这楼府不似曾经,但听闻人家前些日子参加端阳诗会,一上场便是拿下了魁首,才情出众,出口成章,将其他男子堵得是哑口无言,风采比起当年也是不遑多让。”一粉衣女子下颌微抬,满脸骄傲,仿佛当日夺魁的是自己。
刚说完,旁边一道蓝衣女子便不甘示弱地说道:“我倒觉得这赵二小姐人不错,这楼大小姐多少假清高,过于端庄,还是这赵二小姐灵动活泼,又不输才情。”
“那赵二小姐才是……”
眼看两人要因为此事而争吵起来,旁边女子纷纷上前劝解,两人这才平息了怒火,冷哼一声。
两人一出场便抢了她的风头,王蔷的脸顿时有些难看。
她可不会忘记她上次在敛英坊坑她以及上上次端阳宴那日当着众人的面驳斥她的面子。
这次她一定要好好挫挫她的锐气。
王蔷眼底闪过一丝暗芒,满脸志在必得。
沈子衿可不管他们在说什么,四下正有些无聊时,便听一道轻快的嗓音传来。
“婳姐姐。”
沈子衿闻声望去便见不远处亭子里,一红衣少女正朝她们的方向挥挥手,少女小脸娇俏,喊完便又提着裙角小跑过来,拉着楼婳的手便往亭子里走。
“姐姐姐,你好久不曾出来玩过了,正好我们在这猜字谜,一起来玩吧。”
少女说着,探出头朝沈子衿笑了笑,“瑾姐姐,你也一起来吧。”
沈子衿轻挑眉梢,没想到会有人主动喊自己,顿时多看了这少女一眼,只是记忆中鲜少有这人的影子出现,因而并不认识她的身份。
“这人是赵府的赵四小姐,今岁刚过十一。”
楼婳在一旁小声为她解释。
沈子衿闻言微微诧异,她可从未听说过赵府有一个赵四小姐,她一直以为这赵府里只有一个赵子奚和赵月枝。
楼婳似乎看出了她心底的疑惑,只是碍于场合不便明说,只给了她一个稍后和你解释的眼神。
“婳姐姐,你觉得这句句应该填什么好呀?月瑶想了许久也想不出来。”
赵月瑶清脆的嗓音拉回沈子衿的思绪。
“……”
她望着少女托着腮认真盯着画册的神色,这才注意到她眉眼之间确实与赵月枝有几分相似,只是赵月枝的长相更明艳大方些,而这赵四小姐则更文静些,给人的感觉就是只小鹿。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赵月瑶微微抬头,先是一怔,继而朝她歪着脑袋露出一道甜甜的笑,眸子漆黑明亮。
沈子衿微微一怔,少顷回神,朝她微微颔首。
见亭子几人对诗对得起劲,沈子衿没去叨扰他们,四处打量了一阵便和楼婳说了一声,起身打算去其他地方逛逛。
一道目光则狠狠地盯着女子离开的背影。
一路上大多数都是不相熟的人,沈子衿正百无聊赖地逛着,迎面便走来一道倩影。
女子粉衣轻纱,容色上佳,赫然便是端阳诗会当日遇到的那位陆家二小姐陆行歌,因为楼婳对她印象不错,沈子衿便也将她的长相一并记了下来。
两人迎面相对,微微福身便错身而过。
不料,沈子衿却倏忽停下脚步,转头直接喊住了那道身影。
“陆二小姐请留步。”
粉衣女子停住脚步,回头一脸疑惑地望着她,柔声问道:“楼二小姐可有事?”
“抱歉,失礼了,楼瑾只是觉得陆二小姐身上的熏香分外好闻,便想唐突一句,陆二小姐是何熏香。”
陆行歌闻言神色一怔,继而轻笑出声,从袖中掏出一个翡翠色的小瓶子,柔柔问道:“楼二小姐说的可是这个?”
沈子衿凑近鼻子一闻,自己方才闻到的便是这个味道。
她微微颔首,视线从瓷瓶上一掠而过,紧接着看向陆行歌,“不知陆二小姐这款香膏是哪家店铺才有的?”
“这款香膏只有流金坊的汨罗春才有,我很喜欢,楼二小姐可是也喜欢,”陆行歌眼底微微发亮,“楼二小姐若是喜欢,这瓶便赠予楼二小姐了。”
沈子衿被女子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微微一怔。
见沈子衿迟迟不接过,陆行云以为她是误会这瓶她已经用过了,连忙道歉道:“这小瓷瓶是我昨日刚买的,还未用过……若非是楼二小姐并不喜欢这香膏?”
“不不不,陆二小姐误会了,我很喜欢,只是今日与陆二小姐首次见面便收了礼物,楼瑾有些受宠若惊,且若是我拿走了陆二小姐随身携带的香膏,你不就没了……”
陆行歌一怔,径直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陆二小姐莫非是担心我只有这一瓶?”
这下轮到沈子衿一怔,语气间透着微微的不确定。
“难道……不是?”
陆行歌笑着又从袖中掏出一瓶,赫然是一模一样的款式,连小瓷瓶的大小都是一样的,饶是沈子衿也不觉默然片刻。
“今日突见楼二小姐和我一样也喜欢汨罗春,久逢知己,行云十分欢喜,便想赠一瓶送予楼二小姐,若是唐突了楼二小姐,还请见谅。”陆行云微微福身,嗓音轻柔诚恳。
“陆二小姐言重了,既是如此,那楼瑾便不客气地收下了,”沈子衿没再拒绝,收下了瓶子,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方才听陆二小姐说知己之事,莫非这京城……鲜少有人买这汨罗春?”
陆行歌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淡淡的落寞神色,摇头轻叹一声。
“少之又少。原因倒也不是因为这汨罗春味道不雅,只是因为汨罗春容易与一种花相冲,如若将此花的花粉与这种香膏混合便是一味毒,且味道相融,不易察觉,虽毒素不大,但长此以往仍损伤身子。”
沈子衿闻言脸色微顿,眸子紧紧盯着陆行歌。
“不知是哪一种花?”
“白兰。”
沈子衿倏忽攥紧了袖中的手指,脸上不动声色。
云蓟先生便曾在心中提过此花,与陆行云所说之事分毫不差。
“多谢陆二小姐告知。”
“楼二小姐多礼了。”
两相告别,沈子衿继续遛达,只是越往外人便越多,人多眼杂的,也不太适合观察,便索性沿着来时路回去了。
路过一处水池时,沈子衿停住脚步,侧首瞟了一眼身后,淡淡道:“跟了我一路,还不出来?”
身后安静一片,却是半点声音也没有。
沈子衿冷笑一声,余光瞥见一旁草丛里的一根细绳,灵机一动,拿起一根树枝轻轻一挑,绳子便朝假山后面飞去。
没过多时,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顿时从假山后面传来,紧接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窜出。
“有蛇!”
待看清身上的东西不是蛇只是一条普通的绳子时,王蔷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回头便见沈子衿一脸好整以暇的盯着她看,顿时恼羞成怒道:“楼瑾,你居然敢耍我!”
“哟,居然是王小姐,实在是对不住啊,我还以为是哪来的登徒子,一路跟着我,无端让人害怕呢。”
沈子衿环胸而立,戏谑一句。
“你……”
王蔷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拿她没办法,只能愤恨地看着她,“楼瑾我表舅可是魏相,你居然敢这样对我!”
“王小姐的表舅是当今魏相,这话你可不止说出一次了,所以呢,嗯?又是让你表舅来杀我?”
王蔷涨红了脸,刚欲说什么,脑海中又响起沈子衿那日说自己是三岁小童的话,又莫名把话咽了回去,只瞪着眼睛看着她。
沈子衿冷冷一笑,懒懒靠在一旁的假山上,“说吧,王小姐一路跟着我做什么?”
王蔷脸色一变,眼眸微闪了一下,说话顿时支支吾吾起来。
“我哪里跟着你,只不过是,是碰巧看见你在这赵府里东逛西走,行为鬼崇而已。不过……”
她话语一顿,紧接着又嗤笑一声道:“你该不会是要与何人在此幽会吧?”
女子说着,脸上露出鄙夷的笑,“果然,你与你那好姐妹还真是如出一辙的性子,与人私会这一块真是干得炉火纯青啊。”
沈子衿柳眉一蹙,总觉得她说的话有些奇怪,沉声问:“你说什么?谁?”
“自然是你的好姐妹赵月枝啊。”
“啊……忘记和你说了,你可知与他私会之人是谁?”
沈子衿盯着她看,心里顿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王蔷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唇角上扬,轻吐出几个字。
“范景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