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有钱睁开双眸。
他和王雪淼都趴在地上,四周是一片树林。
他想起来了,他和王雪淼本来是沿着西面一路向上的。
他们沿着台阶一路一路走上来,然后,在一个拐弯处,遇到两个人。
一个穿着棕色的格子吊带长裙,上着白色的长袖,带着一点花边的衬衫,梳着长长的麻花辫,看起来颇有成熟女性的气质。
另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样子,一副小女生模样,里面穿着黑色的小吊带,黑色的短裤,黑色的长袜,露出雪白的肚脐和大腿,长袜上面一圈微微勒着大腿。
外面套着一件白色的大衣。
少女的头微微昂起,露出雪白的脖颈,一头乌黑的头发,扎成简单的马尾梳在脑后。
更为特别的是,少女的那双眼睛,蓝色的眼眸,以及一看就知道的,狐狸。
并不是说少女的双眼就和狐狸的双眼一模一样,也不是说少女长得非常妖冶,但是透过那双眼眸,那个微微仰起的头,很难不让人想到,一只骄傲的狐狸,在雪地里慢悠悠昂着头,用着优雅的步伐踱来踱去。
“你们就是黑风堂堂主和副堂主西秋是吧?”刘有钱提防着说。
“是的。”棕裙女子向前轻轻迈出一步。
“你就是西秋?”
虽然大概率可以确认,刘有钱还是问了一句。
棕裙女子点点头,并不反驳。
果然身后那名女子就是堂主无疑了,真是恐怖,只是对视一眼就将两人拉入了幻境当中。
这又是什么力量?
之前遇到各种奇怪的妖,好歹也有反应时间,这次居然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中招了,刘有钱想到这里,不禁升起一丝后怕。
“那就是你们的堂主吗?请问叫什么名字?”刘有钱还是按步骤来,总之至少先知道敌人是谁,是什么再说。
问名字其实很简单。
对方也不是无所不能、无法言说的存在。
也是一个有着普普通通的名字、有着和常人一样生活的存在。
被父母或者是谁养大,一步一步成长过来,普通的、只是在某方面有一点特别的生物。
名字这种东西,即是称呼,也是一根系带,将一个人和世界联系起来。
也是一种束缚,就像真名见破一样,只要知晓对方的名字,就能给对方施加诅咒或者显现怪物。
刘氏理论,只要能知道对方的名字,就能打败对方。
“问别人名字之前,不应该先说自己的名字吗?”
西秋手放在麻花辫上,看起来像是邻居家的大姐姐一样亲切,甚至是那种每天会在家里研制各种小点心,回头四处与邻里分享的和善大姐姐。
“于清江。”
狐狸少女说话了。
她的声音像是冬天里的雪一样,干净轻柔,落到地里一下就消融了。
“好个风雅飒爽的名字,我是刘有钱。”
“咱是王雪淼。”
王雪淼一直站在刘有钱的身后,整理着长裙,这身绿色的、春意盎然的长裙她还挺喜欢的,只是今天又是被水打湿,又是沾上灰尘和树叶。
今天出门还特别梳了头发,长发洗起来很麻烦,打理起来也特别花时间,所以女孩子很多时候并不喜欢男生上来一股脑没事瞎摸。
当然对她来说,刘有钱算是例外,她还挺喜欢刘有钱温暖厚实的手掌,每次抚摸她脑袋的时候总会心底生出一股安全感。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越来越依赖刘有钱了。
但是像今天这样,打扮得好好出门,头发末梢也被打湿了,上面还沾满了灰,自然是不可饶恕的。
王雪淼生气到一定程度,不是歇斯底里,而是极致的冷静,就和平时一样,但其实是休眠期的火山,上面一片安静祥和,里面已经有无尽的岩浆在翻滚了。
“不好意思,能把咱的东西还来吗?”
王雪淼将长裙上的枯黄的树叶摘了下来,树叶慢悠悠地,在空中转了几圈,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落到了地上。
“是这个吗?”
西秋从裙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巴掌大的小包。
“是呢,原来你们还有自知之明,知道那不是你们的东西。”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东西不是谁捡到归谁吗?本来就是无主之物。”
“好好好,”王雪淼拍了拍手,冷笑着,“好一个强盗逻辑,照你这么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不是你们的。”
“有什么区别,反正这个世界迟早都是我们的。”
“真是自信,无所谓了,不管你们还不还,今天咱也不会放过你们。”
“哦,你大可以来试试。”
西秋嘴角升起一丝弧度,极为自信。
“咱要撕烂这个女人的嘴。”
王雪淼对着刘有钱说。
“放心去吧,剩下这个就交给我来。”
刘有钱其实有些担心,王雪淼的身体状态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但是既然她决定了,他就会无条件地支持她。
王雪淼和西秋两人二话不说,战至一团,从西边打到东边。
刘有钱没动,于清江也没动。
这么一个小女孩居然是黑风堂堂主?
他其实在心里腹诽。
不过妖怪的年龄万万不可用相貌来推测,就和网恋一样,角色可可爱爱,结果一见面,是个三十多岁几天不洗澡头发都臭了,还扣着脚丫子的大叔。
哪怕是个可爱的小伪娘也认了!
虽然有着外置器官,但穿的可可爱爱,还特别会关心人,露出甜甜的笑容,前前后后跑来跑去,还会露出娇媚柔弱的表情,偶尔来个马虎的平地摔,眼泪汪汪的,多好啊。
外置器官这种东西有就有吧,重要的是灵魂!
在他看来,灵魂胜过一切。
大概。
只是面前这个小女孩,再怎么看也不像几千年的老妖怪啊。
主要是那双眼睛,不同阶段的人的眼睛是不一样的,孩童时代眼睛里满是对世界的好奇,闪闪亮亮的。
少年时代虽然多了一些烦恼,但也是一番热血,昂扬向上的。
等上了大学,眼睛里面就满是清澈的愚蠢,好像什么都懂,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再到工作,眼睛里就满是疲惫了,里面就只有沉重的贷款和各方各面的压力。
再到老年,眼睛浑浊但不迷茫,里面满是岁月的痕迹。
“你多少岁了?”刘有钱问。
“十九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先确认一下,不是那种人类年龄十九岁,妖怪年龄几千年那种吧?”
于清江偏了偏头,没有懂面前这个男人什么意思。
“好吧好吧,只是我的一些心理阴影而已,这种地方老是容易上当呢。”
刘有钱摆摆手,毕竟上回确实给司小南骗了。
江湖套路多,妖怪不可信。
“十九岁的话,你不应该是乖乖去读书吗?现在可不是假期,虽然我并不是那种传统思想的,认为读书决定一切,但多读书以后的出路更多,选择也更多。”
“你烦不烦,到底打不打!”
于清江怒了,清秀的柳眉皱成了一团,这个男人怎么话这么多。
“毕竟我我觉得还是以德服人比较好。”
刘有钱摆摆手,但是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
那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刘有钱用力一蹬,泥土被高高扬起,极快地冲了出去。
于清江站在那里,似乎极为自信,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在前,那样静静地站立着。
在冲刺的途中,他看见了于清江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看见了那双深蓝色的、幽幽的、像看不见底的海水一样的眼眸。
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