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昨夜的地震过后,街道和路面都有些狼藉,所幸的是没有人员伤亡。
刘有钱的车停在户外的停车场,但是一棵巨大的树从中间断开,上半部分压在了车顶上,车顶一整个凹陷了进去,前玻璃上满是裂纹。
刘有钱和王雪淼两人相顾无言。
“怎么办?”王雪淼今天换了一身jk装,红色的格子裙,白色的短袖衬衣扎进裙子里,穿着黑色的短袜,露出雪白的大腿,金色的头发扎成双马尾梳在脑后。
“坐火车吧。”刘有钱今天则是穿着黑色的牛仔裤,上面还是搭了一件花衬衣,他嘴里咬着一根烟糖,有些沉默。
……
“十块一包啊,过道的朋友收收腿,打车坐不了而两地,十块一包随便挑……”
“啤酒饮料矿泉水,香烟饮料……”
过道一个老大爷推着车车,大声叫卖着。
“您好,麻烦来一包瓜子。”
“好勒,十块十块,扫这个码就行。”老大爷从车里掏出一个印着二维码的照片,又掏出一包瓜子。
“哎哟,小姑娘可真好看,长得水灵灵的,外国人吧。”老大爷看着坐在火车窗边的金发小姑娘笑容满面,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一起。
金发小姑娘正是王雪淼。
“没呢,是土生土长的江南人。”王雪淼露出一个超级甜妹的笑容,两个小酒窝特别可爱。
“那小姑娘,这头发怎么是金色的?”
“图一个新鲜染的。”
“哎呀,这可不兴染呀,”大爷十分热心,像是和自己家的孙女唠家常,“我听说这染头发对头发影响可大了,还会掉头发,小姑娘这么俊,可不能像大爷我这样。”
大爷拍了拍头发稀疏的脑门。
“就染这一回呢。”
“那行,小姑娘以后别染了,啊,你看你,本身就足够好看了。”大爷点了点头。
“好嘞,谢谢您嘞。”王雪淼笑着回应。
大爷推着车又走了,叫卖声继续在火车的过道里面回响起来。
“吃吃。”王雪淼将瓜子放在桌上,拆开。
对面正坐着刘有钱。
两人坐在一个小桌前嗑着瓜子,旁边的树木在窗户外不断倒退着,阳光透过斑驳交错的树叶,落进车内的小光点不断变化跳跃着。
“要坐一天一夜,明天下午才能到了。”刘有钱咬着瓜子。
他嗑瓜子很有一套,一只手将瓜子侧着放进两颗门牙之间,随后轻轻一咬,瓜子壳就向两边分开,露出里面的仁来,乖乖掉进嘴里。
王雪淼明显经验不足,要咬一下,再将裂了一条缝的瓜子放在手上,再用手把壳分成两半,把里面的仁取出来。
“希望至少坐火车的时候不要出事啊。”刘有钱叹了口气。
“你知道这种行为叫什么吗?”王雪淼用那双红色的眼眸,直直注视着他。
“什么?”刘有钱不解。
“立flag,插旗,就像戏台上的老将军插满了旗子,或者那种要上战场了,男的对女的说,我明天就走了,于是两人共度春宵,大做特做,男人说放心,我一定凯旋归来,但是男人再也没回来。”王雪淼将手里的瓜子捏开,面无表情。
刘有钱立马对着旁边的空气“呸”了几下:“呸呸呸,玄学,都是玄学!我才不信这些,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来不信这些莫须有的东西。”
“是吗?那咱讲点科学的,你听说过墨菲定律吗?”
“什么?”
“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
“照你这么说那岂不是一定会发生坏事情。”刘有钱摇了摇头。
“是吧?”王雪淼偏了偏头,她也只是知道但不了解。
“这是概率论的东西吧?”
“啊,什么。”王雪淼露出文化沙漠的表情。
“小概率事件必然发生。”
“什么意思。”
“一个小概率事件,不管它的概率多么接近于零,在一次实验中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但在多次重复试验中必然会发生。”
“哦,”王雪淼露出一个似懂非懂的表情,“但是实际生活中,并不会对一个事情进行反复重复吧。”
“是这样没错了,那其实是心理作用吧,因为心里面预知了一个坏结局,然后由于一直想着这个坏结局,而忽视了过程,在无意识中做出了靠向这个结局的事情,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是吗?”
刘有钱嗑着瓜子,发出清脆的响声:“而且这句话是有前提条件的,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那如果前提条件不存在的话,没有变坏的可能,概率为零,那必然是不会发生的。”
“这个嘛,确实是如此吧,”王雪淼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不过世间的事没有绝对,一切皆有可能吧。”
“这个我倒是不否定,确实可能会遇到妖怪,”刘有钱盯着王雪淼,放下手里的瓜子,眼神像山一样坚定,“但是有一件事我是可以确信的,百分之百的概率的事情。”
“什么?”
“我一定会救你这件事。”
王雪淼低下头,两只脚来回轻踩着。
什么嘛,搞得咱这么安心。
入夜。
列车在铁轨上寂寥地行驶着,车内的灯光透过窗户,照着铁轨微微发亮。
乌云密布,天空似乎飘起了雨,一滴雨落在车顶,很快就消失不见。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雨落在地面上、列车上,滴滴哒哒的,势头渐猛。
再渐渐的,狂风呼啸,暴雨倾盆,整个世界像是在泼水一般。
“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淮南地区突发大雨,以下列车暂时停运……”电视台内,播音员用着标准的腔调念着稿子。
入睡的乘客们都逐渐醒过来,一个个迷茫地望着窗外。
王雪淼从硬卧的床上起来,揉了揉双眼,睡眼朦胧:“咱刚梦到疯狂星期四了。”
“那我们回头吃。”刘有钱已经从床上下来了,穿上一双黑白双色的运动鞋,他看着窗外的雨,有些出神。
车临时停在一个站台旁边,这个站台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整体不大,就一个挡雨的天花板。
水泥的墙壁被暴雨清刷着。
站台旁边是一座小城,另一边则是无尽绵延的山脉,在雨夜里幽幽作响,群山发出低吟,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乘客们看起来有些不安,都议论着、或叫着乘务员,连连问怎么了。
刘有钱摸了摸王雪淼的脑袋,他这个动作已经无比熟练,像是抚摸一只温顺的猫咪一般:“我出去看看。”
“嗯,注意安全。”王雪淼叮嘱了一句。
站台上也有不少乘客已经从车上下来了,吹着凉风,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一些是烟瘾实在是忍不住了,这种凉爽的天气里更是想来上一根。
刘有钱摸了摸兜里,摸出一包烟糖,这才想起来自己戒烟了,他掏出一根放在嘴里,一点甜味从舌尖传来。
他望着远处的大山,黑色的大山似乎藏着无尽的秘密,将一切都吞噬进去。
他看着渐渐有些入神,一道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这道声音有些耳熟,亲昵、温暖、令人安心,似乎能够包容一切。
那道声音似乎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刘有钱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钱儿……”
一道惊雷响起,白色的闪电划破整个天空,山间不断回响着惊雷的声音,来回荡了好几次,车站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刘有钱愣住了,咬在嘴里的那根烟糖落在地上,摔成了好几节,被不知从哪里流来的积水浸湿。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魂不守舍。
“钱儿……”
不会错的,不会错的,他的身体颤抖着。
这个声音。
是母亲!
是他朝思暮想的母亲的声音!
他像疯了一样跑进了暴雨里,向群山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