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涧从地上爬起,看着已经是一片废墟的空地,总觉得哪有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雾气在缓缓聚拢,但暮色却在褪去,阳光从中间破开夜空,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巨手,从外边敲碎了包裹着他们的鸡蛋壳,让他们得以重见光明。
空间被破除了,他们正在回归现实世界。
那些曾在非现实空间里留存的一切,都在倒塌倾覆,木头在朽坏,青藤在枯萎,野草成片成片地死去。
只有早已被卷入空间乱流,只剩一地残渣废墟的礼拜堂没啥变化,看了一眼那些还活着的异调局成员,宁涧寻思着自己估计是该到逃跑的时候了,唯一的麻烦是身后的几把狙。
至于卞璇,如果他没猜错,这女人之前就受了伤,还用了这一波能力,早就没什么力气阻拦他了,现在估计在哪个阳台上喘气呢。
而那些跟在他后边,一起冲入礼拜堂的突击手,都没有几个活着的,也就剩下那个叫屠怜的女人,大概还有些战斗力。
就算会有阻拦,他这里还有个人质呢。
瞥了一眼从碎石当中艰难爬起的屠怜,宁涧将目光投向了身旁惊魂未定的莱昂纳多,随后缓缓将目光移向了仍旧被这家伙抱在怀里的骑士剑。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算是一把极强的超凡物品,在那位神使的手中,则是一个类似于力量引导器的存在,让其能够进行远程攻击,如果将这玩意给某个拥有火系超凡能力的人,估计会是一个大杀器。
不过,这就当是莱昂纳多这货的战利品吧,又一次拯救世界的证明。
呵.
他刚想扯开嘴角笑一下,却发现那把剑似乎还在活跃。
按理来说,一旦失去使用者,超凡物品也就很快会归于沉寂,看上去与一般的物品没什么区别才对,莱昂纳多也没有跟火焰有关的能力,不应该会激活这物品难道
“小心!”
远处正在废墟里搜救自个同伴的屠怜,忽然瞪大了双眼喊道。
因为在礼拜堂的废墟上,整个空间都在扭曲,不同于饕餮的施展效果,空间并非呈一个漩涡状扭曲,而是如同热浪般翻涌.
空间在沸腾!
仅是一瞬间,屠怜就已经痛呼着退开,因为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在在一瞬间就已经被严重烧伤。
站得更远一些的宁涧则是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身旁的莱昂纳多则是呢喃出了他想要说的话。
“沃焯.这都行?”
虚空与现实的界限被融化,一只由熔岩构成的手,抓住了这个不稳定的边界,一点点地将其融化扩大,最后迈步走出,当那铁靴再次踏在枯死的草地上时,宁涧这才看见刚才那位神使,如今的凄惨模样。
厚重的头盔已经不翼而飞,胸甲也被撕裂得只剩下一小半,随着一起不见的是右半边的臂铠,彻底将先前裹藏在重甲下的身躯暴露出来。
那是与人近似的健硕躯体,可构成这副躯壳的不是血肉,而是熔岩。
此刻,大量的岩浆,正从这具身躯裸露在铠甲外的部位不断流下,顺着指尖缓缓滴落地面,又或者是沿着双腿,蔓延至草地,在那副有着人类五官的怪异面孔上,是愤怒到极致的凶恶神情。
“糟了.”
宁涧的表情不由得难看了起来。
而让他的表情愈发扭曲的是,对方居然从空间乱流里,将那个王座又扯了回来。
当王座再次重归,已经崩溃的空间并没有再恢复,而是导致了更糟糕的情况。
如果说先前的空间,是一个包裹着他们的鸡蛋壳,王座怎么影响,都还只是在鸡蛋壳内,那现在,失去了鸡蛋壳后,王座开始影响现实了。
天空中开始飘落苍白的灰烬,原本放晴的天空,像是被一点点抽掉了色泽,没有阴沉下来,却是变得单调灰暗。
那个神使也操着沙哑的嗓音,阴沉地开口。
“你们所犯下的罪孽,只有用毁灭,才能偿还。”
这就像是在宣判他们的死刑。
根据眼下的情况.的确没什么区别。
“现在怎么办?他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关键是.我还拿着他的剑.”
望着远处那咬牙切齿的神使,莱昂纳多为了尽可能不引起注意,连动都没动,全身僵硬地从牙缝间小心翼翼地蹦出这几个字问道。
听得宁涧一阵眼角抽搐。
真是个好问题啊.
他也想知道!而且这把剑绝对不能丢,若是再落到对方手里,那可连跑都没机会跑了,但要是不出意外的话,这把剑应该是对方的第一目标沃焯!
宁涧瞪大了眼睛,强行让疲倦且还没有恢复的身体动起来。
因为对面的神使已经奔着他冲过来了,一脚就将他踹成了滚地葫芦。
堪堪反应过来的莱昂纳多,在震惊之余,做出的最后反应,就是果断将那把剑往远处撇去,拿在他手上迟早要被抢,早一秒晚一秒的事情而已,但要是丢出去的话,少说也能拖个时间,而这也让他招致了神使的愤怒,一拳过来,顿时让他眼前一黑。
完了
看着扭头奔向长剑的神使,又看了看躺在地上,宛若婴儿般沉睡的莱昂纳多,宁涧也没招了,抓起地上的莱昂纳多,扭头向着后边宿舍楼跑去的同时,拼命大喊道:“卞警官!卞姐姐!姑奶奶!你还活着吗?快吱个声啊!”
“干嘛?”
脸色苍白的卞璇,从楼上的一个阳台里,缓缓扶着墙面站了起来,说话的声音跟气若游丝没啥区别,可一双眼睛还是很有精神地瞪着他。
“再用一次能力,我会为你争取时间。”
看到这样的卞璇,宁涧也意识到,自己是在强人所难,但这是最后的舍命一搏了。
如果不在这解决这个麻烦,那整个城市都将毁于一旦,整个世界也会遇到巨大危机。
“.好。”卞璇咬牙答应了下来。
宁涧也将一直拖着的莱昂纳多丢到一旁,免得误伤或误事,再一次开始汲取力量,但这一次不是兵主,而是周围那些雾气的主人。
“嗯?”
看着又一次出现在上空的漆黑漩涡,神使立刻将目标盯上了远处的宿舍楼,见到那脸色苍白的女人,却又在继续坚持释放能力的女人,立刻就恼怒地挥出了手中刚刚拿到的长剑,火焰迅速在剑尖汇聚。
比之前更加恐怖的火柱从剑尖喷涌而出,直奔那宿舍楼而去,只需要一击,他就能将那讨人厌的罪民净化掉。
可周围的雾气却也涌动了起来,疯狂地向着大楼前方汇聚,直到撞上火柱.
两股力量在相互抵消侵蚀,直到一方彻底支撑不住。
“唉,真就一分钟啊.”
竭尽全力控制雾气的宁涧叹了口气,望着眼前完全将自己包裹的火柱,默默地闭上了双眼。
当雾气稀薄得几乎看不见时,火柱毫无悬念地穿透了它,灌入后边的宿舍楼中,并将其毫无悬念地变为一堆废墟。
做完这一切的神使,看着那倒塌的宿舍楼,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满足的笑意,回过身轻松打倒企图用手雷炸毁王座的屠怜,并将那颗手雷夺了过来,任由这枚手雷在自己手中爆炸,也毫无损伤地轻松吸收那些火焰后,才轻蔑地看向地上目瞪口呆的屠怜,嘲弄道:“可笑的罪民,居然妄图用这等低劣的手段,破坏巡礼?伱们可笑的冒犯之举,到此为止了。”
说着,他一脚踩住这女人,并举起长剑,打算结果这个女人的性命。
“咳咳.咳.”
废墟中,从楼房坍塌时的天旋地转中,回过神来的卞璇,被烟尘呛得一阵咳嗽,但她顾不上这点小麻烦,因为透过坍塌时激起的烟尘,她瞧见了远处屠怜的遭遇,她必须要做些什么。
可刚想爬起来,她就感到小腿一阵钻心的痛,回头一看,一根钢筋穿透了她的小腿,末尾还连着一块巨大的混凝土,超凡者的身体素质,让她的小腿虽然看上去血淋淋的,却还不算很糟,甚至是止血了,只需一些时间的恢复,连疤都不会留下,她只要将之拔出来就行。
但现在,时间是她最缺的东西。
有什么.一定有什么能够救下屠怜的东西她努力在身旁寻找,直至看到一把正好掉落在旁边的反器材步枪,那里边的炼金子弹,是为了猎杀眷族而制造出来的危险物品,对于神使那种存在来说,这可能不算什么,但多少应该也能为屠怜争取到一点机会。
她咬紧牙关,不顾腿上撕裂般的痛苦,努力向着那方向伸手过去。
近了近了
腿上原本已经愈合的伤口,又一次被撕裂,鲜血开始滴滴哒哒地从伤口处滴落,确切来说,她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腿了。
但卞璇根本不在乎,她只要那把枪!
她拼命伸出的手,几乎就要触碰到那把沾满灰尘的反器材步枪,指尖已经能够感受到那充满金属光泽枪身的凉意。
差一点,就差一点!
忽然,一只皮鞋踏来,踩住了这把枪。
谁?!是谁?!
卞璇顿时感到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在心中燃起,她要生撕了这只脚的主人!
但当她抬头看去的时候,却愣住了。
来者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抬手轻轻扶了一下头上的猎鹿帽,用着极其欠揍,且玩世不恭的语气,向她打了个招呼。
“哟,你好呀,卞警官,看起来,您好像很需要帮助的样子。”
“a?!”
她难以置信地喊出了来者的名字,完全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难道
“主角,总是要在最关键的时候,出场拯救世界。”
a一边以戏谑的口吻说着话,一边轻描淡写地用脚勾住了步枪,轻而易举地将其挑起,并握在了手中,拉栓,上膛,开火,一气呵成,整套动作像是演练了无数遍,熟练到连瞄准都省去了。
而那枚子弹也命中了远处的神使,让准备处决屠怜的他一个踉跄,直接刺歪了。
与其说这是运气,看着这一幕的卞璇,更愿意将此称之为精心准备的射击,就连射击的位置都是精心把控过的,但凡差一寸,那神使踉跄之后可就不一定会是刺歪了。
但a的整套动作,从拉栓到射击,根本没花一秒。
若有人跟她说这是瞄准过的,那她绝对要让那家伙去晒一晒太阳,把脑子晾干一下,免得里边那一团浆糊想不明白事。
而现在,她觉得自己脑子里应该是一团浆糊。
更离谱的是,这家伙开完一枪就将枪给丢了,连看都没看上一眼,仿佛早就做好了打算,并且在丢枪之后,非常顺滑地拔出了手杖里的长剑,向着那个神使就走了过去。
这番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看得她目瞪口呆。
而被打了一枪的神使,就没有这么淡定了,又一次被打断的怒火,让他几乎暴走,回身就挥出了一道火柱,并且咆哮着质问:“是谁?!”
但来者的身份,还是让他愣住了。
“又见面了,神使大人~”
那穿着黑色长风衣,笑容可恶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挥起手中的长剑,劈开了火柱.
“怎么是你?还有你手上那把剑.”
神使错愕之际,也注意到,对方手中的那把剑,好像跟上次交手的时候有所不同,但真正让他不解的是,对方为什么要来阻止他,以对方的身份.难道不应该是希望世界越乱越好吗?
还是说.
瞥了一眼身后的王座,他无视了趁机拉开距离的屠怜,横跨一步,挡在了王座前,面色阴沉地看着那缓步走来的男人。
不过,对方并没有直接冲过来,而是走到了废墟前,就停下了脚步,低头看向脚边的那具尸体,颇为戏谑地开口说道:“老朋友,说好的冒险,咋是在地上躺着呢?”
“咳咳.”
地上那具看似已经毫无生机的尸体,忽然咳嗽了两声,艰难地发出声音,吐槽道:“你这家伙,真特么该死啊,这么晚才来”
“没办法,这是最好的结果。”
“唉你总是能看见.第几次了?”
“没去数。”伍双笑着伸出了手。
地上的焦黑尸体也抬起了手,没有吐槽或询问结果,只是问了一句:“还好吗?”
“还好。”
伍双拉起了这位已经像是朋友一样的家伙,将一只白手套交到了他的手里,认真地说道:“这会是最后一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