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桐宫宫门紧闭,没有一年到头风雨不改的值守侍卫,但有梵生布下的结界,顾遥知淋着越下越大的雨站了足足两时辰,宫门也不见打开。
【宿主,君上在宿主来之前就派松翁晓喻各处仙宫,任何人不得靠近华桐宫,君上还将小公主禁足了。】
【这是如意唯一能帮宿主查到的消息,宿主账上也就一分钱都没有了。】
“宝贝儿,你挂机吧。”
【不,如意要陪着宿主。】
“我现在太狼狈,宝贝儿陪着我只会越陪越难过,就还是挂机去吧,我有事需要麻烦宝贝儿的时候,再叫宝贝儿上班。”
【可是宿主伤得这么重,如意挂机也挂不安心。】
“我死不了。”
【以宿主的修为目前还撑得住,可总不能一直这样撑下去,君上一点不像要见宿主的样子。】
“见不见是他的事,等不等是我的事。”
【如意觉得可以听司战之神的,先回栖渺养伤,此事就算君上不查,司战之神也会把真正泄露消息的那个人找出来,还宿主应有的清白。】
【到时候九霄琉璃没了由头,宿主就能来九重天了。】
“梵生非要撵我走不可,就算这件事查清楚也会找别的由头继续,宝贝儿,挂机吧,我一边等一边静静。”
【如意想陪着宿主。】
“挂机。”
【宿主,不要让如意挂机嘛。】
如意呜呜哭着央求,顾遥知还是执意要如意挂机,雨又比之前大了几分,时间已近晌午,天空却如夜色来临前的灰暗。
顾遥知一身上下都淋湿了,眼泪的温热是唯一能感觉到的温度。
胜雪白衣湿漉漉贴着身子骨,白衣显得有几分晶莹,而身影格外单薄,一阵疾风灌来,她咳了几声,喉咙处血的腥甜是那样的熟悉。
“臭丫头,你这又何苦。”
松翁于心不忍,悄悄打开宫门看看,想递把伞给顾遥知又有结界相隔。
周乐琳哭得眼泪直掉:“遥知,我们都不信你会出卖九重天,君上只是在气头上,等气消了,君上一定会想明白。”
嘭一声响,宫门重新被合上,顾遥知清晰听见梵生比雨水还凉的低斥声:“还不退下?你们师徒也想像顾遥知一样滚出九重天,本君随时成全。”
“君上息怒。”
然后就没别的声音了。 顾遥知苦涩笑笑,滚?他把这等字眼用在她身上,她却依然不想离开,死在华桐宫门口也不肯挪窝,她也不怪他无情,没有恢复记忆而已,等他想起来了,他就不会
这样对她。
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云远上神要去凡间给媛雪买东西,南天门看见连灼才晓得顾遥知在九重天,君上不止不准任何人靠近华桐宫,还封锁了消息,他刚从紫玮宫出来,帝君都还不知道。
云远赶紧去找南兮,随南兮冒雨赶到华桐宫门口,大雨中一遍遍求见华桐宫的主人,可宫门始终不见开启。
“帝君,这该如何是好?”云远没了主意,手里撑着的伞遮了帝君就遮不住顾遥知。
南兮有些气,君上再怎么也不能让师妹一直淋在雨里,师妹有伤在身,如果再淋出一身病来君上不心疼,他和师傅心疼!
“师妹,走,跟师兄回宫,”南兮说,这就拉师妹走人。
顾遥知又抽回了手,目光停在赤红的宫门上:“师兄不用管我,我撑不住了会找地方休息。”
“不行,师兄不准。” 云远说:“连灼上神留下诛邪剑在南天门,让啸风带他去九重城了,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别的都不谈,单论顾上神的品行,云远绝不信上神会把军机要事说与夜青
时听,并与夜青时合谋。” 南兮把云远手里的伞往师妹推推,师妹再淋下去就快淋化了,说:“师妹若一定要在这里等君上,不想去师兄宫里,那就让云远带你去找媛雪,换身干衣服再来,师兄
在这里替你等。”
宫门在这个时候打开了,松翁重重叹了声气,行礼说:“帝君,云远上神,君上让小老儿来传话,请帝君与上神马上离开。”
南兮试着穿过结界,又还是被结界弹了开:“都这样了,君上为什么就不能见一见遥知?难不成君上听信了流言蜚语,认定师妹与夜青时勾结?”
“君上的心思不是小老儿能揣摩,请帝君见谅。”
“我要见君上。”
“君上已有吩咐,顾上神没有回到栖渺之前谁也不见。”
大雨磅礴,浇在身上如若冲刷一样,顾遥知把伞推向南兮:“师兄快走吧,惹怒了君上,君上更不会见我。”
松翁一阵点头,着实如此。
而,南兮拂袍一响,毅然跪在宫门前:“九重天帝君南兮,跪请君上赐见一面。”
云远随之跪到南兮身侧:“九重天御前文案神官云远,跪请君上赐见一面。”
“帝君,上神,你们这……”
“弦语宫晨音上神素月儿,跪请君上赐见一面。”
“九重天公主娉然,跪请君上赐见一面。”
松翁只能是一声长叹:“唉——”
晨音上神自己来跪着就罢了,还带上小公主一起,这不是求情而是火上浇油。
果然,宫门被君上弹来的红光甩上,力量之大,宫门一阵脆弱颤抖。 顾遥知转身走了,她不走南兮他们就会一直跪下去,娉然跑着追上她:“遥知,我不怕君上禁足,走,去我哪里,我们做雪耳桃花泪吃,一勺也不给君上尝,让君上眼
馋。”
“我不想去。”
听顾遥知这么说,晨音递个目色给云远,云远会意,拿捏好力度,不轻不重刚好够把顾遥知一记手刀敲晕。
视线黑漆,顾遥知身子骨一歪就晕了过去。
三天,娉然挂了根白绫在榻前,只要顾遥知下榻,马上吊死给顾遥知看,不得已顾遥知躺了三天,乖乖吃了三天的药,内伤加淋雨淋出来的重感冒缓和了些。
“遥知你看,刚采回来的桃花泪,雨一停我就让婢子们去采的,”娉然捧着一篮桃花泪说。
“现在就做来吃?”
“你如果想做的话当然可以,我允许你下榻。”
顾遥知看看还挂着的白绫:“可以先把白绫解下来吗?”
“可以呀,”娉然这就解下来揉成一团丢给婢子,跟顾遥知去膳房做雪耳桃花泪。
顾遥知身上还不怎么使得上力气,做好了陪娉然吃一些,坐桌边就不想挪动,当想起梵生,又还是想给梵生送去一盅。
如果有办法偷偷溜出去的话就好了。 那天雨中跪求一面的情景顾遥知毕生难忘,一幕幕烙进她眼里仿若地动山摇,亦是直灌内心深处的震动,这一生能有这样的朋友,为她做到这等地步的朋友,她没有
理由不铭记不珍惜不一生感激。
因此,雨中的一幕幕不能重演,去见梵生只能悄悄去。
“连灼上神,”娉然擦了擦小嘴给连灼行礼,连灼瞅着有雪耳桃花泪吃,给娉然盛满一碗,自己舀了些吃起来。
晨音不大一会就来把娉然支走了,让娉然去书房复习功课,给顾遥知的汤药放在桌上,叮嘱别凉了再吃,晨音便也没有留下。
连灼低着头吃雪耳桃花泪,多看晨音一眼都不敢。
“师傅什么时候才能抱得美人归?”
“不知道。”
“我另外想到一主意,师傅要不要试试?”
“啥?”
“下药。”
连灼听完险些被雪耳桃花泪呛到,拿勺子就往小徒弟头上敲:“出得哪门子馊主意!”
顾遥知笑着躲开,说:“师傅又不是没睡过晨音上神,不用不好意思。” “晨音医术了得,你以为下药这事能成?你就别费这份闲心了,我跟你说,我去找了夜青时,查到最先散布消息的是一负责采办的树妖,原本没人相信树妖的话,可树
妖莫明奇妙死了,就有猜测说树妖是被灭口的,再后来他们打探到九重天确有往蛮荒方向调兵的迹象,树妖的死和树妖的话也就有了最合适的结论。” 连灼还说:“夜青时刚开始并没有在意,他司掌冥府多年,自然晓得九重天的军机要事不可能被一树妖轻易打听到,便以为只是传言,也因夜凌病得严重,夜青时医毒
双修,却怎么也找不出病因,对症下药又没什么起色,夜青时没日没夜守在夜凌榻边,就没有去管听起来像空穴来风的事,压根没想到你会背上最大的嫌疑。”
“那树妖死了岂不是死无对证?” “嗯,我大致捋了捋,这事有三种可能,第一,天舞一族还没死心,救不了澜若衣也想方设法让澜若衣多活些日子;第二,老凤凰桃花太旺,有人嫉妒你,拿这事摆你
一道狠的,第三,无关天舞一族也无关老凤凰桃花太旺,单单就是冲你来,想让你在九重天永无立足之地,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没有吧。”
她一睡就是两三千年,也从来不干仗势欺人的事,神仙们指着在她这卖法宝丹药秘籍,更加不会主动跟她过不去。
那么…… 会不会是苏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