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笔终于彻底停住。
这偌大的会客厅里也是安静异常,我身旁的陆沛五官僵硬的要命,死盯着那录音笔,眼神锋利的像是要把那小玩意儿给分分钟碾碎。
“明雅,这什么意思这是……”
雷叔率先发声,抬手指着录音笔,:“谁跟谁的电话啊,什么年代还得用介绍信……之信,不是陆之信吧。”
沈明雅的眼底含上了泪,“就是他,我丈夫,在二十多年前,和别的女人的通话。”
雷叔睁大眼,“那这是,他……”
沈明雅神情开始悲怆,“山哥啊,你知道我们家当年还是部队的房子,专线电话,每通电话进来,都有接线员给分线,这个女人每次都趁着我不在家打电话来我家,接线员不懂这个女人究竟是谁,人家提醒我,我才想到要监听电话,结果,已经晚了,人家连孩子都有了啊,山哥啊,你说妹妹我被耍的多惨啊!!”
雷叔皱眉,“那这女人是谁啊,跟我找你的事儿有关系吗。”
“那女人就是她妈!”
随着沈明雅的厉喝,我已经懵了。
雷叔更是惊讶,“葆四他父亲是夏……”
“山哥,这事儿你听我说。”
沈明雅调节了一下情绪,“那个女人叫薛若君,当年是个文工团宣传队的舞蹈演员,小地方出来的,仗着年轻漂亮不知道怎么就和之信勾搭到了一起,我就说之信和我的感情一直好好的,怎么就忽然暴躁易怒了呢。
山哥啊,如果我和之信当时只是恋爱关系,我无所谓,我沈明雅不是放不下的人,可我当时和他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啊,那个薛若君是什么行为!她比二奶都不如!二奶只是安安生生被养着,她却要拆散我的家庭!让我的儿子没有爸爸!”
“夫人,您别激动……”
桂姨小心的给沈明雅揉着心口,雷叔还是没听懂,“那这个薛若君怎么就和夏文东在一起了,再说陆之信我虽然没见过也听说过,当年不也是**吗,心脏病死的啊,你也说过啊。”
“一言难尽啊。”
沈明雅大力的给自己顺气,“山哥,就在我监听到这两个电话后,之信就把这个薛若君给藏到城里了,我发了疯一样到处的找,怕的就是我家庭不完整,你问陆二,那时候我们家有安生日子吗!”
陆沛没有说话,只是脸冷的惊人。
“结果倒好,这个薛若君怕我找到她,自己怀着孕躲到老家去了,这边之信就牵着我,一心要和我离婚,我当时两个儿子啊,老大才七岁,陆二才四岁啊!就这么的,看着那薛若君回老家了!”
雷叔皱眉,“二小子四岁那年,他爸不就是……”
沈明雅呵呵笑了两声,转脸看向陆沛,“陆二啊,你记得,你哥哥当年是怎么死的吗……”
陆沛腮帮子紧紧的绷着,手肘撑着膝盖,坐在那里明显不适,“从楼上摔下来的。”
沈明雅吸了下鼻子,“其实是你爸爸推搡的,他要去什么县城找那个薛若君,陪她待产,你过生日啊,他要走!你哥哥懂事啦,他就求着你爸爸别走,哭着说陪弟弟过生日吧,陪弟弟过生日吧,要吃蛋糕了,求得你爸爸心烦啊,一个甩手,你哥哥就……就摔下去了……”
我眼睛红了,怎么会这样。
陆沛更是激动,“你是说……我哥是我爸……”
沈明雅擦了把眼泪,“你哥就这么没了,送到医院,就不行了,你爸内疚,闷闷不乐的,对着你哥的尸体连续熬夜,再睡过去,就没有醒过来……咱家两条命啊!就这么没了!没了!!”
我不敢相信,原来,我妈当年那么执意要生孩子,是为了,为了和陆沛他爸在一起?
沈明雅吸着鼻子,“我一看人都走了,我也不去找薛若君了,就这么操办了后事,过完年没几个月,这薛若君做完月子就回来了,满世界找之信,说是生了她和之信的孩子……”
说到这,沈明雅还冷笑了一声,“还得感谢当年通讯不方便啊,薛若君躲出去待产的大半年,一直都不知道之信因为她已经走了,再回来,她知道这个消息后的表情我还真是记忆犹新,她跪着求我,问我之信的坟在哪里,我会告诉她?我不杀了她就是对她最大的恩赐!!”
我脑子里木木的,也就是说,薛若君在当时回城后得的那什么抑郁症,其实是这件事引起的?
沈明雅说的自己激动,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雷叔,“山哥,你知道我的性格,我能容她吗,我就让她从部队滚出来了,结果,她无耻的在这时接受了夏文东的追求,她不是利用夏文东这是什么!有比她更无耻更龌龊的女人吗!!”
雷叔抬了抬手,“明雅啊,你先把葆四这身份说明白了,怎么,她是之信的女儿吗。”
我身上一颤,终于彻底懂了,懂了夏文东在看到陆沛检查报告时为什么会有的反应,他很清楚,我不是他女儿,但是他也一直笃定,我是这个什么之信的女儿,所以,他怕得还是乱抡。
其实,他跟这个事儿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只是在薛若君回城后得到陆之信死讯时接手照顾了薛若君。
追求?
对了,沈明雅说夏文东是一直在追求薛若君,那也就是说,夏文东很明白薛若君经历了什么,自愿,给我这个女儿当爹?
“山哥啊,你又说错了。”
沈明雅苦笑不已,:“我早先也以为啊,这个薛葆四,是我家之信的私生女,直到我知道我剩下的这个儿子跟她扯在了一起,这才去查的,还好不是啊,原来这个薛葆四是薛若君哥哥的女儿,薛若君真正怀的那个,谁知道死哪了!”
我浑身冰凉,想到了小时候接到沈明雅的那通电话,难怪她会有敌意,难怪当时的夏文东顾左右而言他,其实,那时候沈明雅是笃定我是什么私生女吧!
雷叔已经被绕懵了,“这,这什么情况啊这是,我就问你,这葆四是不是和二小子没血缘关系吧!”
“那又怎么样!”
沈明雅摇晃的起身,手指着我,“就算薛若君是她姑,那也掩盖不了薛若君害死我家两条人命害我早早丧夫丧子的事实,我的痛,都是薛若君给我的!”
说着,沈明雅就瞪了瞪眼,:“还有,山哥,你知道我有弟弟吧,明远。”
雷叔点头,“知道啊,他不是身体不太好,十多年前就走了啊。”
沈明雅深吸口气,“我其实有两个弟弟,大弟弟明远,还有个小弟弟,就是夏文东。”
“夏文东?!”
沈明雅点头,“山哥你不用激动,夏文东,是我爸犯得一次错误跟别的女人生的,我们家你知道,没法认,丢人,我也是结完婚生完孩子,才知道这个事儿的,但是当时啊,这个夏文东已经在追求薛若君了,可笑的是,薛若君当时就是和之信在一起,夏文东和自己的姐夫爱上了一个女人啊!这个女人就是个祸水啊她!!”
我偷偷地看向陆沛,发现他身上散出的寒气冷的逼人。
“好,就算我看之信死了认了,可是薛若君怎么可以又和夏文东在一起呢!她不能生子了啊!我大弟弟没了,我家就靠文东传宗接代,可是这个女人间接的就让我沈家绝后了啊!!”
沈明雅拍着自己的心口,“夏文东当时求我,求我不要伤害薛若君,求我放下,山哥啊,这口气我是硬咽啊,谁料,十多年后,我大弟弟……哈哈哈,居然被人带到了这个薛葆四家去看什么病,一个乡下,给人看肝移植硬化,结果我大弟弟,就在那个乡下出来时发生了车祸!我两个弟弟,一死,一绝后,哪个不是跟他薛家有关!”
“山哥啊,我废了好多年的力气才查出来这些啊,当年的陆二就是因为这场车祸才造成的心理阴影啊,我大弟弟多好的人啊,就这么没了啊,我最疼我大弟弟了啊……”
沈明雅哭的肝肠寸断,“我这辈子,身边的人,早先是被薛若君夺走,现在是被薛葆四夺走!她姑害死了我丈夫和大儿子,后来又耽误了文东一辈子,现在呢!现在她薛葆四又要夺走我唯一的儿子了!我与她们家的仇,不共戴天啊!!!”
“夫人啊!!”
桂姨哭着扶住沈明雅,:“你小心身体啊!”
沈明雅却推开她,几步奔到陆二生前蹲下,“陆二啊,你爸爸,你大哥,你舅舅,哪个和薛家脱得了关系啊,妈妈求你,求你不要和这个女人在一起啊,妈妈死不瞑目啊。”
陆沛的身体过度僵硬后有些发抖,他生硬的推开沈明雅的手,:“可是这些,和葆四没关系。”
说真的,我很怕陆沛现在的样子,我觉得,他忍到极点,就会爆发。
“你见过薛葆四的姑姑吧。”
沈明雅轻着声说着,手在空中一晃,桂姨随即就从包里又拿出了一堆的信件,都是老旧的黄褐色的信皮,“陆二,你看看吧,这都是你爸当年和薛若君刚勾搭在一起时通的信,你爸走后,我收拾他东西找到的,俩人还有很多合照呢。”
陆沛紧抿着唇起身拿过一封信,打开后里面的黑白照片就掉了出来,他只看了一眼,随即就扔到了茶几台上,再猜下一封,拿出来看了一阵,满眼皆是怒气。
沈明雅却满脸是泪的看着我发笑,“你长得,真像你姑姑啊,怎么就那么巧,我家陆二,长得却是最随他父亲的……你说,这让我怎么容你?”
我怔怔的,视线落到那茶几上的黑白照片上,是大头照,男女微微歪着头,对着镜头轻笑,那时的薛若君还真是年轻,眼里都是神采,而他旁边的那个男人,眉目俊朗,的确,有些神似陆二……
想起我当着薛若君面吃药自杀的场景,陆沛跑下车要带我去医院,而当时,我妈却是怔在原地,我以为她是被我吓到了,现在想想,她是被陆二的样子勾起回忆了吧。
所有的一切,原来是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