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修万历二十三年末,封印松动,人间死伤八十万之众,修真界损失亦然惨痛。同年,妖族易主,新王名为谢律。
正修万历二十四年初,魔界十罗刹正式和人族宣战。两方混战半年之久,后因妖族加入战场,魔族被迫退回魔域。
又是一年夏荷盛如云,人族终于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得以半分喘息。
不过暑气到不了灵山之上,清竹叠叠挡住盛夏的阳光,其中有人一身白衣,盘腿而坐。
有人小心翼翼的踩着竹叶过来:“师父,天枢师叔让你去一趟论道居。”
白衣的秦祁慢慢收回灵力,额前的额纹慢慢消失:“好。”
曲然默默看着一身道袍的秦祁,似乎想说些什么:“师父……”
秦祁回首,一脸温和:“怎么?”
曲然被吓了一跳的样子,战战兢兢道:“没……没事。”
自从沈扶月真的死后,曲然便一直觉得秦祁眼中有着她说不清的东西,具体是什么,她不知道。
但她不敢问,她清楚的记得陆离之宴慢慢褪下时,那人的撕心裂肺。
可是毕竟已经过了一年,时间可以抹平一切。
想着,曲然慢慢跟上秦祁,却见他回头问道:“那只花妖还是半死不活的?”
秦祁说的那只花妖,正是沈扶月栽在庭院里的。曲然一时语结:“师父何苦非要触景伤情……”
秦祁眨眨眸,笑着反问:“什么触景伤情?”
曲然哑然,更像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秦祁心里一顿,道:“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那只花妖……花妖枯死了。”
秦祁木然,却有一种盖棺论定的感觉。他抬抬手,到底是什么都没说,转身朝论道居去。
灵山身为各门派的领头羊,自然要快速讨论出一个抵御魔族的方法来,以作表率。
而让人忧心恐惧的魔域,此时也悄然发生着变化。
沈无越神魂焚寂,魔域十罗刹可谓是群龙无首,都想整合力量争一争那个位置。
然而在魔域最深的魔渊,黑雾笼罩其中,传说这里安睡着第一任的魔主,是任何魔物都不能踏入的地方。
这里就是魔界的“昆仑山”。
伸手不见五指的四周本应该静谧无人,此时却有极轻的脚步声传来。那人藏在黑雾后面,只有一双红眸。
虽说是红眸,但是那双眼睛却让人觉得清浅纯粹,如日光下绚丽的红宝石,剔透极了。
她慢慢走在黑雾之中,仿若世界只有她一人。忽然,她微微侧首。
她似乎不被什么欢迎。
空气中弥漫这一股清甜的香味,四周一霎变得明亮起来,潺潺的小溪,一树的绯红飘摇着落在水中,似一阵雨。
昆仑。
她脑袋里立刻浮现出这两个字,却完全不解其意。
何为昆仑?
但她伸手接了一片软嫩的花瓣,笑着道:“原来此界不止黑暗,这是何?倒也有趣。”
一只极大的蟒蛇吐着信子凭空出现在她身前,琥珀色的蛇瞳闪着暗光:“你是谁?”
“我?”女子笑意不减,伸手,似乎是在摸这只巨大凶兽的额头:“你可以叫我月。这个世界只有你吗?”
蟒蛇吐着信子,明明她手是凌空的,可它却有一种实实在在的被摸头的感觉。
而且它认得此人。
光芒万丈的上神大人,沈扶月。
可如今这人又抽什么疯?
蟒蛇烦了,嘶嘶道:“沈扶月,你百万年前就说过,再踏入我的地盘你就是狗。”
女子歪头笑:“你原来认得我?”
蟒蛇吐着信子看着她,难得沉默了。
“我从本源而来,被这个世界蓬勃的生命力吸引而来。”沈扶月收回手,看着四周流转不去的黑雾,笑道:“不过,看上去我迷路了。”
一人一蛇就此沉默,到底还是蟒蛇先开口:“我是认识和你长的一模一样的人,但你不是她。”
“是那个沈扶月吗?”
蟒蛇没说话,只是慢慢的往前走着。它身侧的黑雾在他经过之前自动分开,露出这个地方一点点端倪。
这里是一处山峰,应该是曾经花繁叶茂的山,不过如今都成枯死的黑泥了。
暂时领着沈扶月名字的女子想了一会,跟了上去:“你是在这里等她吗?”
蟒蛇没说话,一会前面出现了一个不大的小屋。沈扶月慢悠悠的晃荡进去,看见屋里汩汩的煮着水。她上前打量着四周。
一个简单的书架,一盆不知道是什么的已经枯死的植物,一个小凳子,两只毛笔。
沈扶月走到那花盆旁侧,两指捏着枯死的叶片,不一会,那盆花慢慢抽出细嫩的芽。
而那只身躯过于庞大的蟒蛇只好盘在外面,听着屋里细碎的声音,道:“你不要翻乱里面的东西。”
从细缝之处灌来大股清凉的风,让沈扶月都不自觉的眯了眼。接着细缝扩大,沈扶月只觉身侧有些什么东西逆风而上,还卷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舍幽在一片大雨之中忽然想起来,就算沈扶月这些天来表面上看着依赖信任他,可是依旧没问过他的名字。
沈扶月……不,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沈扶月的姑娘摘下狐面,远远看到外面一群人,周围笼着碎光,浮光掠影之间,竟然生出一种让她侧目的气势来。
不过这阵势颇熟她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好像所有黑暗中的跋涉都为了这一眼似的。
“师父,方圆百里全都撤走了,我和青木师兄查了三次,你且安心。”
秦祁抬眸,眸里碎光闪了闪,似乎是挣扎了一瞬,方才轻道:“知道了。”
大封印已毁,索性人间各有各的应对的法子,伤亡竟然还没有上次的多。
“可至今之后,人魔之争就会成为常态……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论道居里,轮换下来的天机没形象的瘫在椅子上,累的眼睛睁不开的模样,却还要喃喃道:“哎,我最近看摇光都瘆得慌。”
“自从沈……走后,我总感觉他一天赛过一天的吓人。”天机打个哈欠:“我现在倒宁愿他生机勃勃的去拆我道德殿的匾了。”
天机自己说半天,没听到回应,抬头一看,和自己一起轮换下来的天泉已经睡着了。
天机顿了顿,摇摇头。
果然,自古没心没肺者,才能安稳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