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越把那一尾黑白相间的鱼放到枯井里的时候,天边正好滚来浓厚的乌云。
她抬眸望着那厚重的乌云,转身道:“给我一个结局吧。”
生也好死也罢,她见证过一次死亡,又被困压在地底千百年,所谓轮回早该有个结尾了。
她垂眸把手上的水擦干,回眸便看到一个极为俊美的男子逆光站着,见她回身,便睁大了眸,似乎委屈极了,唤:“姐姐。”
沈无越记得自己是罩着面纱的,微微挑眉:“你……”
话还没说出口,那人便扑了过来:“我好想姐姐,姐姐你也不来寻我……”
沈无越手顿了半晌,到底是顺了顺谢律头顶上的狐耳:“原来是在你身上。”
谢律疑惑,沈无越却不想解释。她抬眸看到身后急匆匆赶来的黑影,道:“君墨来接你了。”
“姐姐原来是想让我跟他走吗?”谢律一下抓住沈无越手腕,道:“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了,姐姐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沈无越看着谢律的眼睛,笑了,然后抬手捏晕了他:“她想保全你,你就不要辜负了她。”
谢律还没倒下,只见一袭黑影快速奔来,一手接住谢律,一手逼退沈无越。
沈无越正要说什么,一声巨响自九天而落,深色的紫像是一只扭曲的手,撕破乌云,直劈地面。
沈无越错愕:“九天玄雷?劈谁的?”
她心知道现在沈扶月的状况,此时天雷落下,她可是真的会灰飞烟灭的。想及此,沈无越顿时来不及教训这个不太礼貌的老龙,转身赶往天雷落下的地方。
不过几息,天边又凝起第二道天雷。沈无越乘风凌厉而来,又在看到眼前景象之后隐藏在屋檐之后。
沈家祠堂肯定是被掀得彻底,一方血池似乎藏了什么凶兽,又受到什么感召一样,正汩汩冒着气泡。血池一旁,死了一个,被困一个,还有一个生死不明。
但最显眼的,还是墙角那一团浓厚的黑雾。
又一道天雷落下,直直劈向黑雾正中。
沈无越挑挑眉尖。
她能透过厚重的黑雾看到半魔化的少女死死的护住底下神志不清的人。
天雷砸再她背上,劈开焦黑的魔化皮肤,露出底下鲜血淋漓的血肉。
沈无越无声的笑,似乎已经看到了这场戏的结尾,转身走了。
沈扶月话音未落,那移动缓慢的花苞猛然破水而出,冲向一旁专心操纵着孔雀的秦祁。
血莲。
传闻修罗道遍地鲜血,惨死与阿修罗手中的冤魂无处可去,化成朵朵红莲。
传闻红莲生长之处,神佛难渡。
那是唯一一个可以弑神之物,就连沈扶月也不会去贸然沾惹这些东西。
时间仿佛在这拉成细长的一线,沈扶月眼睁睁的看到那开的艳丽异常的花在秦祁心口绽开。
“女娲居然在这里养了一个小孩……喂,你是女娲的私生子吗?”
“一株花苗而已,生气干嘛?我赔你就是了!”
“小丫头,这里太冷了,养不活花的,跟我去至高天去看看吧,那里四季如春哦。”
“小姑娘,再见。”
白驹匆匆过,过去的时光就是指中的沙,少年说话时的姿态她已然不记得,反正那些被引起来的喜也好怒也罢,和他相比都太过轻了。
只有即将失去的感觉,撕心裂肺,刻骨铭心。
一如眼前。
沈扶月扑到秦祁身边,却只来得及接住他倒下的身躯:“阿祁!”
血莲找到新的宿主,汲取着新鲜的血液慢慢绽开一朵又一朵大大小小的莲。
“广华!”沈扶月侧头看他,眼角血丝映衬的双目通红。
广华站在血池的那一侧,笑得张狂:“沈扶月,你心疼了是吗?别着急,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鹤归!”沈扶月手成爪,鹤归闻召而来,随着一抹红如流星一般冲出去。可她还没到血池之侧,便被人拦了回去。
那人额纹金光闪烁。
沈扶月怔然,然后失声而笑,笑的一滴血泪落在鬓里。
沈扶月撑着剑想站起来,袖口却被人攥住,她低眸,忙擦去眼角红痕:“阿祁,我在。”
秦祁忽然笑了,抬手捏了捏她的脸:“百年都不见你哭。”
沈扶月强扯出一点笑:“女娲说我是上神,不能悲喜都流于色。”
秦祁咳笑起来,忽然道:“孔雀也碎了。”
“没事,天不绝人之路,我能补回来的,我能的。”沈扶月不敢去碰那些花,只能半撑起秦祁上半身,连尾音都是抖着的:“九天碧落,一把兵刃罢了,我寻给你。”
正这时,有漫不经心的一声传来:“长生。”
沈扶月的袖袋一直放在秦祁身上,此时哪里猛然窜出一簇暗火,翻腾跳跃,燃烧在朵朵红莲之中。
“真是感人异常呢。”广华脱去帽兜,那皮肤白的异常,他慢悠悠的抬手:“可惜了,若当初你老老实实被长生同化,说不定也不会有今日。”
一直被沈扶月忽然大起来的威严压住的广华却凌空而起,如被什么扼住了咽喉一样。
“广华,我倒想看看,你能死而复生几次。”沈扶月轻声说完,手指一错,只听微弱的骨折声起。
广华枯瘦的手反射性的抬了一下,然后在沈扶月腕上留下了一道极深的指甲痕。
沈扶月丝毫不在意,反手把人丢了出去。满池的血莲在这一瞬间染上了浓重的黑,然后枯萎成灰。
“沈……”
沈扶月回身,看到秦祁正半倚在墙角,一双好看的眸半睁半合着,唇色白的让人发慌,看沈扶月望过来,勉强抬起了眸:“你……堕魔?”
沈扶月敛眸笑了,迈步走到他身侧,到底是没说什么,只是伸指渡过去灵力。
但是那力量被拒之门外了。
沈扶月指尖一顿,直接点上他额心的命宫之上,灵力还未翻涌,就听那人轻声道:“我听说魔气强行入体会死人。”
沈扶月像是被烫了一样,猛然收回手。可是那手又在半空之中被另一双冷到极致的手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