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光里,在无数次的循环之中,德卡沃一家的脸上缓缓流下了血红的泪水。
嘎吱——
隔壁的房间门自己开了起来。
“呜呜呜……”
门内传来了少女的哭泣声,若隐若现,似有似无,按理说,江辰川应该害怕的。
恐惧是一种本能,在面对未可知的事件或者是危险时,人体的一种防御机制,让人做出相应的行为,比如逃跑,或者是寻求帮助。
可清理者不行,曾经的各项训练,就是将人恐惧的本性抹杀,在面对令人疯狂的精神折磨,或超乎想象的诡异时,他们只能不断前进。
后退的路被堵死了,他们不往前冲,就没人能守护活在光明的人们。
为了他们能过上平静而又安定的生活,清理者们孤独地行走在黑暗里,又不是站在光里,才算得上英雄。
握紧了手中的棒球棍,那是他仅有的武器,轻轻地推开了门,但门内,是他完全无法想象的画面。
整个房间都是通红的,德卡沃一家的尸体像垃圾一样叠放在一起,每一具尸体都异化成了怪物的样子,血肉与骨骼都混在了一起。
而哭声来自耳边,看起来像尤莉娅样子的少女跪在那堆尸体的面前,掩面哭泣着。
很难说服自己尤莉娅会出现在这里,不管怎么推理,眼前是幻觉的可能性都比她是真实的人高,但江辰川也不敢冒险,惊动一个灵异的代价实在太高了,一不小心就会死在这无限的循环里。
得尽快离开!
江辰川选择不出声,默默地退了出来,刚离开房间,便身后传来一些奇怪的声响,似乎是门被打开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响彻在这条狭窄而又漆黑的走廊里。
哭泣声在同一时间停止了。
这种时候,
寂静是最可怕的。
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背后出现了什么,直觉告诉江辰川不要回头。
【过来……】
不知是谁轻声低喃着。
【来这里……】
不知何时,在原本进入循环的那扇门边,出现了另一扇门,那声低语似乎就是从那里面传来。
尸体前的尤莉娅忽然一百八十度扭过头来,两个眼睛是漆黑的空洞,她似乎看见了江辰川,咧开了满是血迹的撕裂大嘴。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江辰川拔腿就跑,他需要尽快逃离此处。
【快来……】
低语声再次响起。
准备开启原房门的江辰川犹豫了一秒,若是走这条路,门后依旧是这条循环走廊,在这漫长不变的世界里,只有这扇新出现的门,是不一样的通路。
无论如何,
他只有一次机会。
【来吧……】
低语声再次响起,背后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他知道,自己能选择的时间不多了,仅是一秒的犹豫,他便依然选择了原来的道路。
跟预想完全不同的是,打开门后,并不是德卡沃家的走廊。
就好像是某个特定的触发,循环自动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黑暗的世界。
脚下是一望无际的黑,宛如海水般,有水纹在波动,时不时有不知名的尸体从底下浮现出来,露出个模糊的五官,又慢慢地沉了下去。
一道光束打下,那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木制长椅,像是摆放在公园角落里的那种,被随意地丢弃在这里。
上面坐着一个孤单的背影。
“你需要知道的是,现实可以逃避,可事实永远无法逃避。”
江辰川放轻脚步靠近,就听见那个男人平静地说道。
“你是谁?”
江辰川警惕地问道。
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长椅,示意道:
“坐吧。”
男人的脸看不清楚,跟画中一样,蒙上了一层雾气,江辰川想了想,还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跟循环里紧张可怕的气氛不同的是,这里有种异样的平静。
“还记得,你是怎么死的吗?”
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中,男人率先开了口,他微微抬起头,似乎在望着远方,远方什么都没有,或许,他不是在看什么,而是在看着回忆。
“为了救下那个孩子,孩子的妈妈看见了我的长相,就尖叫起来,引起了巡逻骑警的注意,不过,也不怪他们,毕竟我是个臭名昭着的杀人犯。”
江辰川无所谓地说道。
“哈哈哈哈,明明是为了救人哈哈哈,每次都这样,你好惨啊。”
男人完全不顾江辰川的感受,忽然笑出了声,但能听得出来,笑声里没有一点开心的意思,那是一种无奈和嘲讽。
“哈哈哈哈……”
这笑声听起来像哭一样。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江辰川转过头问道。
“经历过黎明教会一事,你对‘非凡’这个词有何理解……不用回答我,你自己思考就好了,我不需要你的答案,他们把遗物分为九个序列,单纯地用一个解释……嗯……词语,来形容,可事物的本质并非如此。”
男人也同样转过头,没有回答江辰川的问题,而是换了一种语气诉说道。
“给你个提示吧,去思考在事物的表象背后,那些更高层次的……精神方面的……比如……灵魂。”
“灵魂……”
“是啊,人类与生俱来的,最大价值的……说实话,这一点亚特拉斯炼金院就做得很好,毕竟,他们拥有着波尔尼亚最优秀的炼金术师。”
男人笑着说道,这语气听起来倒是轻松愉快。
江辰川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问道:
“我们这是在哪里?”
“哈哈哈哈……”
男人愉悦地笑了起来。
“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看来你已经发现了……”
男人的夸赞并不会让江辰川开心,换句话说,这句回答也侧面印证了他的猜想。
这并非一场简单的噩梦。
“好了,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男人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动作带动了他的衣物,掀起的大衣下是一具残破的身躯,血淋淋的骨骼就这么裸露在外面,肌肉上到处是缝合过的痕迹。
他慢慢地往前走去……
“等等!我还有事要问你!”
江辰川想要站起来追上他,却感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按在长椅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远去。
最后,消失在前方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唯一的光束打在江辰川的身上,像是舞台剧上,剩下最后的孤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