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陈郡王刘诤亲自登门拜访卫相。
卫相不耐烦和刘诤说话,烦躁地赶了来传报的山高出去,说:“你就直接说我死了!没法接驾了!”
可刘诤是皇帝的亲弟弟,来都来了,卫相府的人不接待是要作死吗?
山高好想哭,只能跑去找卫夫人拿主意。
知道卫相又任性,卫夫人倍感无奈,只能亲自出马,收拾他这烂摊子。
刘诤不知道卫夫人在卫相府上的重要地位,见到她来不由得一阵失望。
可来人是卫昭的母亲,刘诤纵然心底不高兴,还是站起来唤了卫夫人一声:“相夫人。”
见着卫夫人要行礼,刘诤又忙去免她的礼。
卫夫人还是坚持着将君臣之礼行完,这才在椅子上坐下,问刘诤:“王爷大驾光临,有何吩咐?”
刘诤姿态雅俊地抿了一口茶,不答反问:“相爷今儿怎么了?为何不来见本王?”
刘诤这么问,卫夫人还不能用卫相的话来回答。
卫夫人只微笑道:“我们家相爷今儿身子不适,怕是不能出来同王爷说话了。”
“真的?”刘诤美目流转,微微一笑,“本王记得昨儿早朝上,卫相还声音洪亮地反驳谢相提出的来年农耕扶助三项,看那精神头好得不得了呢。今儿怎么就病了?”
卫夫人扯起慌来脸不红心不跳:“昨夜翻风,相爷盖得少了,染上了风寒。”
说着卫夫人顿了一顿,叹道:“怎么说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有些小疼小病也是正常。更何况昨夜相爷还熬夜查看下头人送来的荐信,一时认真便忘了加衣服,早上起来人就滚烫地烧起来了。”
卫夫人说得煞有其事,刘诤也没再揪着这事做功夫,赞到:“卫相真乃吾皇之肱骨、大周之栋梁!”
卫夫人起身谢了刘诤的称赞,谦虚地说:“王爷过誉了。”
刘诤又和卫夫人夸了卫相几句,方提起自己此番前来的用意:“本王意欲送卫相两尊汉白玉美人塑像,谁知道收下之人如此愚笨,竟然送了两个活的美人来!哎……不巧本王近日又忙于公务,竟然不知道他们犯下了这等大错!昨日才从旁人口中得知……惭愧至极,惭愧至极啊!”
卫昭的一举一动卫夫人是清清楚楚的,现在听刘诤这样说,便知道她昨日去了陈郡王府就是为了这件事。
看着卫夫人沉默不语,刘诤笑笑,对着卫夫人一拱手:“本王今日来,就是将玉美人送来,领活美人回去。请夫人千万成全!”
说着刘诤一抬手,一直在屋角当背景的四名大汉抬着两个一人高的柱状物体走到了屋子正中央。
刘诤上前揭了遮在上头的大红色绸布。
两尊美人塑像展现在卫夫人面前。
只见那玉质细腻,雕出来的美人柳眉凤眼,一个抱琴一个捧画,栩栩如生,似随时都要活过来一般。
卫夫人有一双火眼金睛眼,一眼就瞧出这两尊美人像价值不菲。
卫夫人飞快地在心底盘算着这两尊白玉美人塑能值多少钱,心潮略有些澎湃,但是面上还是淡淡的:“王爷这礼太重了。”
刘诤捉摸不透卫夫人的意思,心里也不慌。
只要他能捉摸透卫昭的意思就够了。
如是想着,刘诤朗朗大笑三声,道:“不过两件玩意儿博相爷一笑罢了~贵不贵重,又有什么重要的?”
刘诤都这样说了,卫夫人便坦然收了这份厚礼:“那臣妇就替相爷谢过王爷了!”
说完,卫夫人命人收这两尊玉下去,并收拾收拾那俩西域美姬,给刘诤带回去。
大功告成,刘诤压在心口上的大石落下,真恨不得马上找卫昭来见上一面,向她邀功。
刘诤如此想,也如此做了。
“不知道卫三小姐可在府中?本王与她也有一些日子没见过了,夫人命人请她出来一叙罢~”
刘诤笑眯眯地同卫夫人说。
卫夫人是答应了越慎言要替他拦着刘诤的,是以再次脸不红心不跳地欺君了:“她一早便让威武将军府人请了去,这会子还没回来。”
刘诤闻言,遗憾地轻呼了一声,然后抚掌道:“无妨,那本王便在这儿等她回来。”
卫夫人久闻刘诤厚颜大名,今日得见,心中暗道果然名不虚传。
王爷要等人,卫夫人不好逐客。
略一沉吟,卫夫人扭头吩咐采薇道:“你去寻大少爷来陪王爷说话。”
看着采薇得命下去了,卫夫人起身向刘诤请辞:“臣妇手头还有许多琐事要处理,便少陪了。一会儿大儿卫昶来到,王爷便同他聊天打发时间罢~”
刘诤笑得如春日一般,明媚照人:“夫人请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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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钟后,卫昶来了。
刘诤想着卫昶是卫昭的大哥,便放下了王爷的架子,同他亲切地说话。
卫相爷那般正经又风趣的人,生出来的儿子当同他一样儿的罢?
刘诤这般想着,试图用与卫相交往的那套同卫昶相处。
谁知道这卫昶就特么地继承了他爹的正经,一点儿风趣的边都沾不上!
刘诤说个笑话,卫昶不仅听不懂要刘诤解释,还在刘诤解释完毕之后对他进行教育——
王爷您是皇室之人,代表着皇家风范,怎么可以说这种不入流的笑话?!您应当多看多听,深入民间了解百姓疾苦,而后为民请命才是啊!
讲个笑话而已就要上纲上线,这天还怎么聊?!
头一回交锋大败下阵,刘诤不信邪,干脆顺着卫昶的口风说民生。
这下好了,这个话题说到卫昶的心坎上去了。
卫昶仰头喝完一大杯茶水,慷慨大义,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卫昶自己一个人自己唱戏就算了,他还要求刘诤回应他,还要求刘诤说说自己的看法和见解。
这辈子立志于做一个闲散王爷混吃混喝等死的刘诤好想哭。
半个时辰后,刘诤连笑都笑不出来,卫昭也不要等了,匆匆忙忙地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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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诤解决了西域美姬的问题,想来卫相卫夫人当冰释前嫌才对,谁知道卫相还犟着性子不肯低头。
掐指一算夫妻二人已有一个月没说过话了,卫夫人知道再这样下去不成,难免会有人说闲话,挑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脚踹开了卫相书房的门。
因为夫人有令,大家都不敢靠近书房伺候,只能远远地看着书房里烛光亮起,然后听到卫相一声闷哼。
这一夜,书房里灯火明明灭灭,偶尔传来卫相或吃痛的或难忍受的轻呼。
第二天早上,卫夫人一如既往地早早起来了。
看卫夫人红光满面,却神色如常地召唤管事们来吩咐事情,院里伺候着的下人不由得好奇起昨晚上发生什么事情来。
卫相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方醒。
卫相是一手扶着床栏,一手扶着自己老腰,哼哼唧唧地爬起来的。
守在屋外的采薇听到卫相的动静,忙进屋来伺候。
卫相没料到下人来得这般快,赶紧收了扶着床栏和老腰的手……
采薇目瞪口呆地看着卫相直瞪瞪地从床上往地上倒头栽下去……
“咔擦——”
骨头断裂的声音清脆而响亮。
“……快来人!老爷从床上摔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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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来的龚太医给卫相包好了断手,然后语重心长地对他说:“相爷!您已经不是龙虎之年了,要保重身子啊!”
卫相的老脸臊得通红,尴尬地清咳一声,道:“这……这事不是我说了算的啊!”
龚太医给卫相递了一个我懂你的眼神,然后下去给他开药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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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太医开出的药方足足有十页之巨。
其中两页写的是养骨头的方子,而剩下的两页,全是补阳的药材。
能在卫相院子里伺候的人都不是蠢货,一看这药方子,登时就都明白了。
于是卫相和卫夫人院子里的气氛莫名地变得微妙起来。
卫夫人泰然处之,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而卫相表面上还端着个架子,心里莫名有些发虚。
这一夜,到了睡觉的时候,卫相磨磨蹭蹭地赖在屋子里不肯挪动。
卫夫人冷冷地看了卫相一眼:“相爷今晚上还要睡书房不?”
卫相赶紧摇头:“不用了不用了!书房的床太硬了,不好睡!”
卫夫人闻言眉毛一挑:“那么我去睡书房?”
卫相继续摇头:“也不用也不用!咱们的床这么大,两个人一道儿睡,敞敞的!”
还怕治不住你?!
卫夫人轻哼了一声,转头对采薇道:“你去把书房里老爷的东西都收拾了,送回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