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湖女侠秋瑾所作的《对酒》,成作于1905年,即光绪三十一年。
庚子事变,八国联军入侵,国事板荡,华夏民族有着濒临灭绝的危险,却恰恰与大周此时的情况如出一辙。
这首诗论文采,或许不如李白杜甫苏东坡等大文豪,但不在其他诗人水平之下,而且其中壮烈的情怀,冲天的豪气,无不让人闻之动容。
拿这首诗出来,跟程文轩等人在这青楼中争风吃醋,连林深都觉得有些亵渎秋女侠,脸上有些挂不住。
不过没办法,谁让他记得的诗词少呢,有这么一首方方面面都合适的诗,也只能厚着脸皮拿出来了。
林深站起来,走到了书案旁。
厅堂里很多人的目光,都随着他的身影转了过来。
陈家兄弟,柴海澄、方惜馀、明湘,甚至是程文轩,也往这边看了一眼。
林深装模作样的拿起墨,在砚台中转了几圈,再拿起笔,一手挽着袖子。
刚要落笔,却又放了下来。
方惜馀、明湘等人的目光一直在随着他转,见他拿起来了笔,已经不由自主的围了上来,又见到他放下,不禁有些纳闷。
却见林深对着明湘姑娘拱了拱手,“不知明湘姑娘可有意,为林深执笔?”
正在纳闷的几人闻言都笑了起来,直呼应该,明湘扭捏了一下,却终于忍不住心中那份悸动,上前拿起了笔。
不惜千金买宝刀,貂裘换酒也堪豪。
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
随着林深一字一句的吟出,明湘也笔走龙蛇,在纸上写下了这四句。
这世间女子多习小楷,但林深这四句,明湘姑娘却是用草书写出,更显得飘逸潇洒,看的一旁的柴海澄双眼放光,禁不住要手舞足蹈起来。
陈平陈安兄弟俩也是喜不自禁,可是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却又不禁有些担忧,暗骂程文轩出的骚主意。
这首诗若是流传开来,传到文泰皇帝的耳朵里,老皇帝说不定又想起让林深去军中的事儿来,还能美其名曰“随其所愿”。
可是眼下这个场合,要想让这首诗不流传出去,几乎没有可能,只能回家告诉父亲,提前想出应对之策了。
对面,程文轩一同之人里,见这边林深请明湘姑娘执笔,已经写了一首,也是按捺不住跃跃欲试。
待明湘姑娘取走了刚刚写就的诗作后,也有两人走了过来,便是那两个要参加春闱的举子。不过这两人却不敢跟林深一样请明湘姑娘代笔,只是自己提起笔来一蹴而就。
良久,明湘见再无人上来题写,便轻轻敲响案几上的小罄,待众人注意力集中过来,方宣布斗文结束,接着便是评比。
“程公子一方写了两首。按刚刚的约定,需得程公子一方自行评比出一首之后,再与林公子这首《对酒》来斗。”
“哈哈,黄兄和白兄这两首诗,恰在伯仲之间,我确实分不出来孰高孰低,不若便让他们两个的诗作一起比吧,也省的一会儿柴老二输了再死不认账。”
明湘姑娘说完,程文轩马上就开始不要脸的胡搅蛮缠,打定主意要以二敌一。
“程老三,你还要不要脸?”柴海澄听到了马上反对。
“怎么,柴老二你若是不愿,大可以也多写一首么,我肯定不会反对。”
程文轩得意洋洋的看着柴海澄,语出挑衅。
林深拍了拍柴海澄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这才不紧不慢的向程文轩问道。
“程公子,你想用两首诗来与我这一首诗相斗,可以,我答应了,这便开始吧。”
“等等···”
程文轩又叫了停止。
“刚刚明湘帮这个小子执笔,分明与这小子之间有猫腻,这裁决之人不能让明湘来做。”
程文轩虽然混蛋,但这次倒是没有猜错。即便林深拿出来这首诗不能稳压他们一头,明湘估计也会吹个黑哨,更何况如今正常吹即可。
“那程公子要请谁来裁?”
“刚刚进来时,好像看到了国子监陈学士的身影,云娘着人问下,若是陈学士在的话,便说我程文轩与柴海澄在此斗文,请陈学士来做一裁决。”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中无不暗啐。
你说明湘跟林深有猫腻,可陈学士跟你老爹既是同科又是同乡,关系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你还是要点脸吧。
柴海澄当即表示反对。
“柴老二,陈学士与我爹同科是不假,但你是怀疑陈学士不公正么?”
程文轩一句话把柴海澄怼的说不出话来。
官场中人最在乎的名声就是公正廉明,柴海澄敢说人家不公正,就是想跟人家结死仇了。
旁边陈安向林深解释了陈学士与程文轩老爹的关系,林深也觉得这程文轩有点忒不要脸,但这“怀疑陈学士不公正”可以说是阳谋,让众人一时之间都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林深沉着脸想了想,悄悄趴在陈安的耳朵边也嘀咕了两句,陈安点点头,趁着众人不注意,跟着云娘一起出去了。
片刻,厅外传来脚步声,还有云娘招呼人的谈笑声,随即帘子被人打起,一行人走进厅内。
进来的几位男人均是三四十岁上下,文士打扮。当先一人,五缕长须,身材微胖,见人说话总是带着和煦的笑容,看起来倒像是一个土财主的样子,便是陈学士了。
进的厅来,也不管厅中都有些什么人,当先抱拳向着厅内众人致意。
因这陈学士是国子监学士,也就相当于是厅内各位在太学进学的衙内的老师,众人不敢怠慢,都齐齐站起来行礼,口诵老师。
“坐,都坐···”
陈学士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带着身边人的向厅内走,来到临时在中央为他们添置的案几后坐下。
“诸位贤侄,我给大家介绍下与我一同的这两位大儒···”
出了太学,而且是业余时间,陈学士也没摆架子,先介绍起身边的人来。
“这一位,是庐州府合淝县的县令,张臻张大人。”
“这位,是长沙郡岳麓书院的院正,梅安全梅夫子。”
这两位陈学士介绍的大儒,都有四十多岁年纪,张大人略白,梅夫子略高,均做文士打扮。
知道场内基本上都是朝廷大佬家的子弟,这两位被陈学士冠之大儒的中年人稍显拘谨,一切都以陈学士马首是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