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东方既白。
沈良带着人早已悄悄的埋伏在庄头。
这些金人虽不走大道,但庄子里面其他的通道并不宽敞,并不利于马匹的通行。
只有当中一条大路,是庄民平时进出车马的路径。
在众人尚未暴露的情况下,林深想不出来金人会舍易求难。
只是这一次,沈良无论如何也不让林深上前,只让他远远的观战,甚至还专门安排了两个人在一旁保护他。
便是林深拿出郡马的身份,也被沈良给顶了回去。
“刀剑无眼,郡马不擅兵刃,还是莫要向前才好。”
“这一路上郡马算无遗策,已经立下大功。这歼敌的功劳,还是让给兄弟们吧。”
林深无奈,只得在后面找了个易于隐藏的地方,远远地看着他们悄悄的爬过去,潜伏在一片枯草与土堆的后面,守住了出庄大道的路口。
清晨之时,又下了一场薄雾,让沈良他们的潜伏容易了许多,但对林深来说却不大友好。
离得有点远,看不太清楚,想要再上前一点,却被身旁的两个护卫拉住。
让林深止不住的摇头,只能坐在那里歪歪将来如何收拾这帮护卫。
最终,这些金人的哨探没有让林深他们失望。
天色刚一放亮,庄内便隐约传来人声,陌生的通古斯话没有一个人能听懂,却让众人把手中的刀柄紧紧握住。
一顿饭的功夫,马蹄声传来。
这个庄子在官道的南边五里左右,庄内的大道从东头出庄,再折向北方接上官道。
金人出庄时,刚好迎面看到太阳升了起来。阳光温和却并不刺眼,缓缓驱散田野间的雾气,一片安宁祥和的景象。
走在最前方的一名金军,看了看迎面升起的太阳,又瞥了一眼身后的五名伙伴,转头向着村内喊了一声。
“海伦库,快一点把马带上来,我们要回去了(通古斯语)。”
“这就来啦,队长(通古斯语)。”
话音刚落,最后一名金军牵着一串缰绳拴在一起的马匹,也从庄子中纵马而出。
远远地看见七名金军哨探的模样,林深不由得心中一惊。
坏了,还是有点轻敌。
这些金人的哨探竟然每一个都穿了盔甲。
林深不怕金人与他们硬拼。
己方有二十多个人,哪怕是第一轮的弓箭没有给对方造成杀伤,二十多个身手高强的护卫也足以把这七个金人撂翻。
林深怕的是一旦开始攻击之后,因为盔甲的原因,没有给那些金人造成有效的杀伤,却被金人趁机冲出包围。
若是这些金人直接纵马跑了还好,无非就是他们做了一天一夜的准备,最后弄了个虎头蛇尾。
虽然灰头土脸了一些,但也没怎么造成伤亡。
最怕是这些金人冲出包围圈之后,骑在马上跟他们对射。
金人骑射之术,天下无双,况且为了不发出声响,他们来的时候还没骑马。
一旦形成对射,必然造成杀伤,所带来的心理压力会直接令队伍崩溃。
毕竟这些护卫只是个人身手较好,纪律性和对死亡的直视却远不及正规军丁,更不要说被誉为军中精锐的斥候了。
到时候,二十多个护卫就会被骑在马上的金军斥候一个一个收拾。
甚至远在五里之外的大车上,伪装王妃、郡主和婢女的四个女人,还会被······
······
汲水城,入夜。
卫王府的花厅中,卫州府文武官员系数在座。
甚至汲水县的父母官魏大人,也因为某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原因陪坐在侧。
以往这种层次的会议,是完全轮不到魏大人这个品级的官员的。
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知县附郭。
汲水城中知府以下,众多的五品,六品官员,甚至卫州卫的指挥使还是从三品的武职。更别说王府里还有一大票品秩高于他的官员。
得益于几年前点了郡马的秀才功名,昨天他竟然以郡马亲长的身份参加了婚礼,甚至还主持了其中一项仪式,于是便又无比幸运的参加了在王府举行,由卫王爷亲自支持的卫州保卫战战前组织准备会议,并且荣幸的领到了一项任务。
“前生也不光作恶,还是积了些德的。”
魏大人回味着昨天卫王和颜悦色的与自己交谈,并且还摆出两件任务让自己来选时的画面,不由得暗自庆幸。
科举制度是大周官员考核的核心,特别是类似于魏大人这种一县之地的最高行政长官。
每一任的地方官,在任期内有多少读书人参加了县试、府试、又有多少人通过了院试取得了功名,与他们将来的升迁息息相关。
郡马爷参加县试时,魏大人已三十七岁,考中进士两年。
虽说只是个三甲同进士出身,但三年一科,一科取士三百人,也就是说,平均一年才考中一百人。
只要考中,放在今天,那根本就不能拿清北来相比,起码得是清北的本硕博连读才行。
可惜魏大人家里面不太富裕,又加上其本人不太会钻营,进士是考上了,出身也算是有了,却偏偏在吏部选官两年,一直没有混上个实缺。
若不是上一任的汲水县在任上忽然间得病死了,一众在吏部选官的进士们又看不上这附郭的位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得到他。
虽是附郭的县令,但怎么说也是有品有级有俸禄的体制内干部,帽子能砸到头上便已经是祖坟开了光了。魏大人自然没有挑肥拣瘦的资格,收拾收拾便赶着上任了。
刚一赴任,便赶上县试开考。魏大人没什么经验,又赶上前任县令走的太快也太巧,很多事情来不及交代,于是很多“本应该”在这一次县试中取中的童生,便只好再委屈一年。
县试本是科举中的入门试,若是评秀才这个职称的话,后面还有府试和院试。
可是你既然连门都不让我入,那你魏大人名下的其他弟子,就算入了门也别指望能走得很快。
路上坑很多,谁知道会崴了谁的脚。
于是在那些“本应该”考中的考生家长一番语焉不详的交流之后,卫州府汲水县的考生,通过府试的名额便只剩下了一个。
至于仅剩的这一个名额最后如何落到了林郡马的头上,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好在,最后的院试没出什么幺蛾子,林秀才这仅存的一人保住了汲水县文教的硕果,才不至于让魏大人颜面无光。
虽然说起来,更应该颜面无光的应该是前任县尊,不过人都死了,是吧。
由此可见,不论是哪朝哪代,华夏番邦,也不论是什么行业,什么岗位,前任是高升、离职还是去取经了,工作交接这一项,都得认认真真的做好,真的能减少很多麻烦。
正当魏大人低着头检讨这些年来工作中的得失,思索该如何抱紧郡马的大腿,攀上卫王爷的大船时,忽然听到上面卫王的招呼。
“汲水县的魏大人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