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的灵位就在眼前,阮夫人又拿她的命要挟,章彦成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再一次被这场闹剧击溃!
牌位上阮青峰三个字,一笔一划,深深的刺痛了章彦成的双目!
他不自觉的回想起师傅在宫里教他读书时和蔼可亲的模样,师傅为他传道受业,给他讲解为人处世之道。
他从无贪墨之念,心怀家国百姓,如此正直之人,值得他敬重。
病榻前,他承诺师傅会悉心照顾他的家人。如今师傅的牌位就在眼前,就好似师傅的双目在牢牢的盯着他,他怎么能当着师傅的灵位杀了他的女儿?
一旦他动手,阮夫人想不开,直接自尽,那他真是有理都说不清!
那样的后果,他无力承担,这辈子都得被迫接受良心的谴责。
瑾娴的失望疏离,师傅的临终托付,师娘的声声哀求,搅得他痛苦不堪,暴躁怒吼,
“滚!滚出去!拿着放妾书,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本王再看到你们!”
阮夫人吓一跳,但看荣王松了口,她慌忙扶起女儿,往外走去。
刚到门口,却听荣王又道:“阮夫人!这是最后一次!你们阮家任何一个人,再敢谋害瑾娴,本王绝不会顾念谁的颜面,必定将其千刀万剐!”
说这话时,章彦成紧盯着阮玉舒,那眼神,恨不得要将她斩断撕碎!
自始至终,阮玉舒都不觉得自己有错,她认为自己是在替父亲伸张正义。
阮夫人只想保住女儿的命,不敢多想其他,她诚惶诚恐地点头连连,
“多谢王爷宽宏大量,我会谨记王爷的教诲,努力教导玉舒,走回正途,绝不会再让她欺负瑾姨娘。”
亲眼目睹她们离去的背影,章彦成心乱如麻。
那可是瑾娴的仇人,他竟就这么放她离开了!瑾娴若是知晓阮玉舒被他放走,估摸着会更恨他吧?
章彦成很想讲这件事告诉瑾娴,告诉她,他是真的打算杀了阮玉舒,为她报仇,可半路突然杀出个阮夫人,才打乱了他的计划。
可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瑾娴会理解他吗?大约不会的。
她可能认为他只是在找借口,他的挣扎与矛盾,她大概都不会放在心上。
犹豫许久,最终章彦成还是没跟瑾娴提这件事。
事没办成,他根本没脸提。
小允子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为王爷排忧解难,主子不说,他应该说出来才是,于是他状似无意的与知秋提起此事,知秋会意,又将这件事转告于瑾姨娘。
瑾娴听罢,无动于衷。
章彦成做过什么,是否真的试图给阮玉舒灌毒酒,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阮玉舒没死,还出了王府,那也就是说,他已经下定决心,不会杀她了。
既然如此,那么他曾经做过什么努力,都毫无意义。
瑾娴眼睫半垂,淡淡的轻嗯了一声,“往后关于他的事,不必跟我说。”
知秋还是忍不住劝了句,“主儿,奴婢觉得王爷也很想为你报仇,只是阮夫人突然赶过来,拿着阮大人的灵位来闹,他实在不好下手,这才将人放了,估摸着他心里也很难受。”
知秋突然帮章彦成说话,瑾娴不由起了疑心,“小允子教你这么说的?”
“小允子没提这些,是奴婢自个儿琢磨的。”
“他的心思,你琢磨不透,我也琢磨不透,兴许这只是他演的一场戏罢了。”
“应该不会吧!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瑾娴忽然就笑了,“那他是个怎样的人呢?我以为,这次有了人证物证,阮玉舒也亲口承认,那么他肯定会杀了阮玉舒,为我报仇雪恨,可结果呢?他居然放了她!
王妃有江家撑腰,阮玉舒有阮家撑腰,而我呢?没有任何人为我撑腰,他不需要顾忌我的娘家人,也不会顾忌我的感受,只会不停的找借口,说自己是迫不得已,让我忍一忍。我忍过多少回了?再忍下去,我命都没了!
知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这一次,我忍不了!你别再跟我提他,不必帮他说好话,我不想听到关于他的事,更不想见到他,我讨厌他!”
屋外的章彦成正待进去时,隐约听到屋内的瑾娴提及他,他便停下了脚步,想听一听瑾娴的心声,听到最后,章彦成生生顿住了脚步,再也没有进去的勇气。
这几日,她的态度异常疏离,他想方设法的想哄她开心,可她竟说讨厌他,不想看到他。
他纠结了许久,终于克服内心的挣扎,决定为瑾娴杀了阮玉舒,怎奈结果未如人意。
可瑾娴只在意结果,根本不在意他内心的煎熬。
没能如她所愿,他又有什么脸面去见瑾娴呢?这会子进去,也只是徒添尴尬而已,她不会相信他的解释,认定他只是在做戏。
却原来,在瑾娴的眼中,他竟是这样卑劣的一个人。
他会在外人面前耍手段做戏,却从未欺骗过瑾娴,为何她竟不肯给他一丝信任呢?
失望的章彦成黯然转身,离开了此地,心情烦乱的他也不愿再回琅华院,而是去了梁王府找明兆。
明兆见到堂兄,颇为惊诧,“哎?三哥你才添了儿子,不在家哄儿子,竟得闲来我这儿?”
章彦成勉笑以应,“孩子有奶娘照看。”
明兆一眼就看出堂兄面色不对劲,还以为他是为政务烦忧,可最近朝中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政事啊!
好奇的明兆屏退下人,一问才知,原是家务事扰乱了他的心神。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章彦成本不愿说出来,明兆是他最为信任的兄弟,他满心苦闷无处诉,只能与明兆说起最近的烦恼,
“你说我能怎么办?我能眼睁睁的看着阮夫人抱着师傅的灵位自尽吗?”
阮大人也曾教过明兆,明兆对阮大人也很敬仰,“那自然是不能的,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旁人不会在意阮姨娘做过什么,只会说你为了妾室,逼死了师傅的夫人和女儿。”
这话若是出自瑾娴之口,章彦成就不必这般煎熬,“你能理解我,为何瑾娴就不理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