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晃晃而动,杜守微微叹了口气,把手中的石笔放下,而后起身伸了个懒腰,旁边的小厮连忙上来提醒道:“老爷,算算时间,这个点我们也该回府了!”
“嗯,回去吧!”杜守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最近一系列繁杂的事务,让他这个东南行省布政使都感觉到了力不从心,自从岳正把投诚过来的东方世家众人安置在了故宋之地,这些世家和原来的地头蛇就斗得极为激烈。
像是他刚刚在看的一起“争地案”,就是宋地之人和东方世家中的罗氏签订土地买卖协议,罗氏已经交了定金,但宋人又中途反悔,高价卖给了本地的豪强大族,听说这大族是青秀书院朱仁理的母族,这下两边各执一词,互相攻诘,把杜守更是弄得头大不已。
就连他坐上了回府的马车,心里都在暗暗想着这事,毕竟此事涉及颇广,不仅他要一碗水端平,估计贡南那边也有人盯着,要是一个处理不好,整个东南就难以治理了。
夜半的宋都街道格外寂静,只有马蹄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倒是没有了白日里的喧嚣,马车的一前一后各有三十员精兵护卫,樊声武还特意挑选的悍卒,这段时间,连带老将樊声武都不大安稳,到处都是请托吃酒之人,让这位东南总督心中极为烦躁。
此时,杜守眼珠微微圆瞪,似乎感觉到了莫名的杀气,他赶忙拿出自己的大笔,冲着虚空就写了个“护”字,清光下降护住了杜守的全身,而后只听外面劲风呼啸,像是有股极强的力量朝杜守的马车砸来。
只听“砰”的一声,杜守的马车整个被赤红色的血腥气撕碎,无数的木屑飞溅,定睛一看其中竟有清光之护,面色瞿瘦的杜守,冷冷地看着攻下他的三个刺客,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来历,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魔门血宗!该死!”
三人早有默契,两人一前一后就封死了杜守的退路,而另外一人运转血宗功法,就向着保护杜守的士卒杀了过去,烈烈的腥风吹动,一个个金甲的士卒眨眼间倒地,即便身经百战的天境士卒,也无法和这些血宗圣境相对抗。
喋血街头,被吸走血气的残躯倒了一片,口中喷涌着鲜血的甲士心头极为不甘,恨恨地看了血宗刺客一眼,而后手掌恶狠狠地朝着灵气弹一按,狂暴的灵气风暴在街面上涌动,一下子让城中之人发现了不对。
尤其是年迈的樊声武,他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不对,从旁边的架子上抓了一把刀,就直直往刚刚灵气纷涌的地方飞去,感知到灵气风暴,三个刺客也是面色一变,他们没想到秦王府的灵气弹居然是直接爆开的。
要知道寻常的灵气信号弹都是击到天空,才会直接爆开给其他人提醒位置,他们这些刺客自然知道该怎么在灵气弹还没爆开时将它解决掉,可万万没想到秦军的灵气弹居然能当即爆开。
“速杀,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刚刚杀人的血宗圣境大吼着,然后自己就如血剑般地加入战局,这下子压力全部给到了杜守这里,他清亮的眼神里满是坚毅,大笔如椽猛地一挥,又一个“护”字在他们面前显现。
三人从前、后、上这几个方向朝着杜守攻来,极致的血腥气让人微微色变,杜守知道自己这时候必须拿出全力,否则明年的今天恐怕就是自己的忌日,大脑飞速转动,也是想到了功法之中的杀招“春秋笔法”。
只见他手中的玉笔笔尖的锋芒处像是沾染上了点点赤红色的墨汁,虚晃晃地往空间上一点,整个空间震动像是为周遭蒙上了一层迷雾,三位血宗圣境也是一愣,他们只感觉到不远处的杜守似乎有些不对,看着像是在咫尺之界,但又仿佛隔着万万重大山。
没有时间再让他们犹豫了,三人汇聚法力手中陡然出现了粗壮的血鞭,然后重重地朝杜守的方向打了过去,血气如龙似能冲宵,看到这样一幕,杜守也是咬了咬牙,继续向着玉笔上输送着法力,三鞭挥来却是打到一半再也打不下去,像是被什么莫名的气息挡住一般。
面色之上稍稍露出丝丝苦笑,杜守知道自己的法力耗竭在即,若是还没有援军到来,怕是真要被这三个血宗刺客刺杀在这儿了,倒真是心想事成,就在他这一式“春秋笔法”即将失效之际,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暴喝声。
“大胆贼子,安敢欺负杜先生!”樊声武终于赶来,如此汹涌的气息,也是让城中的世家有了动静,像是沈铮锋还有沈溪澈也都匆匆往这边赶,只见樊声武老迈的身子护在杜守的身前,那三个血宗刺客对视一眼,也是知道事情再不可为,也是径直飞起向着远处遁去。
三道血光像是流星般往北方而去,却是正好撞在了沈氏父子前来的方向上,又是传来几声巨大的暴响,显然是在远处又对攻了一轮,而后三道血气才踉踉跄跄地远去,似乎再没有了刚刚凌厉的气势。
“杜先生,你没事吧?”樊声武看着面色煞白的杜守,连忙上前很是关切地询问道,只见杜守摆了摆手,指着地上的尸体道:“皆是秦王虎贲,你看看还有没有能救回来的?”
樊声武神识一扫,面色之上也露出极致的冷意,很是愤恨地说道:“该死的魔崽子,血气被吸食殆尽,没得救了!”
“哎!着人厚葬,发函给兵部,请一等抚恤!”杜守面色阴沉地说道,那边沈氏父子赶来后,看了看杜守,却是还没等他二人说些什么,杜守便拱手下拜道:“多谢两位施以援手!守定会向王爷禀报,不知两位能不能在布政司中待一段时间,以防贼子再来!”
沈氏父子对视一眼,知道杜守是在给他们送功劳,也是连忙点头应了下来,随即在几人的护送下回到自家府邸,一在家中坐定,杜守就急忙拿出折子给岳正写奏报,那边樊声武亦是如此,不久之后,红色布包里揣着两本奏章匆匆传送到了贡南。
一见是最高等级的红色布袋,传送主事不敢怠慢,连忙唤来当值的锦衣卫,让他安排加急送到王宫之中,却是深夜之中,岳正歇在何瑄云的殿中,正在享受着这女子温柔的服侍,假寐的状态瞬间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是谁!”
“什么事?”岳正有些恼火地说道,用锦被把何瑄云雪白的身子盖住,而后自己大大喇喇地走了出去。
开门一看,梅瑄顿时脸色通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红色袋子给他递了过来:“王爷,说是宋都郡送来的急折,要用最快的速度递送到您跟前!”
嗯?这么晚来叨扰我?宋都的?岳正本能地觉得不妙,眉毛一挑直接从梅瑄手上接过布袋,而后打开布袋拿起奏折看了起来,却是扫视了几行,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血宗,该死的,去把白汝......”
“罢了,明天我再找她!”岳正看了看天色,也是不忍这个时候打扰她,回头看看那边榻上的何瑄云,也是探着怯生生的小脑袋看着他,向着梅瑄挥了挥手,却是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等会,别走!”
说着,岳正一把揽住梅瑄的腰肢,而后把她抱进了屋子,霎时间,梅瑄羞得把头埋得低低的,像是不好意思极了,倒是里面的何瑄云掩着小嘴盈盈而笑,王爷能这般表现,可见事情并不算太过紧急。
“王爷可小心着点,可别把梅姐姐给颠坏了!”何瑄云也是红着脸打趣道,梅瑄也是眼珠圆瞪,似乎根本不相信如此灵俏的人儿居然会说出如此浮浪之言,一时间整个人都是惊住了。
直到岳正的大手抚摸上她的鬓发,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岳正有些担忧地问道:“到底是出什么事了?我可从没见过有半夜给你传过信的!”
“呵呵,不知道谁买通了杀手,三个血宗杀手刺杀东南行省布政使杜守,幸亏沈氏二人和樊声武赶来,否则我就要痛失一员文臣。”岳正虽有红尘乐事可做,但刺杀之事终究在他心里埋了一根刺。
梅瑄也知道这白汝卿是为何而来,原本觉着王爷并不会去响应道盟的“诛魔令”,明显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血宗杀手如此作为,怕是完全激怒了王爷。
要说她也在王爷身边伺候良久,渐渐也是摸清楚了岳正是个什么脾气,要是没有点怒火,自己会像大海中的扁舟那般连绵不绝嘛!倒是那位白姑娘,原本以为她和王爷是那等关系,可没想到王爷居然放着嘴边的肉不吃,硬生生将这位绝色姿容的白姑娘晾了好几天。
要知道若是几年前的岳正,怕是直接会应下白汝卿的所请,但如今他已经是个心性极其坚韧的枭雄人物,怕是不会被美人儿的三言两语打动,要不是这刺杀的契机,怕是这事也办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