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铮郡外,无数的天方教徒向着城中猛攻着,钟向此刻也是惊诧,不知道这几日为何他们加大了攻击的频率,分明是不想让他们镇东军有任何的喘息之机。
浩浩荡荡的天方教众,就像是蝗虫遍地向着城头的方向攀爬上来,这些妖人踩着坚实的妖藤,一个个眼眸赤红如血,悍不畏死地向着城头齐整的军阵进攻着。
“怎么回事?侯氏兄弟这是疯了?”钟向冷着双眼,盯着东面的人群,心中越发森冷。
京师已经很久没有运粮过来了,要不是他钟向和鲁王殿下一直保持着联系,有鲁王支援过来的粮食支撑着,怕是手下的弟兄早就力竭难战了。
城头血腥味漫洒,汩汩的血液不断从黑色甲胄中喷涌,新加入的一些镇北军虽然实力不错,但和天方妖人却是第一次交手,一个不小心竟然吃了个暗亏。
告急的折子一封封往京师中发,却是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应,就连一粒米粮都没派过来,钟向心中微寒,若不是自己在定铮郡深耕多年,怕是他都要弃城而走了!
勤政殿中的周严脸色发青,看着手上四本赤红色的告急折子,心中也是焦虑,一时间没了主意。
当头的这一本,便是钟向的催粮折,因他驻防京畿,最为重要,整理文本的小黄门不敢耽搁,径直将这奏报放在了最上面。
而第二本,却也是好不了多少,说是南面的鄞王厉兵秣马,准备是卷土重来,情报上甚至说是夫子孔德成也将跟随北上,一起来讨伐他周严。
第三本则是西北边陲发来的奏报,说是越人蠢蠢欲动,似乎又要挑起大战。
最后一本,则是新任的天北都督谢将明发来的请罪书,说是天北都督境内魔人活动猖獗,怕是不能如期完成筹措粮草的任务。
周严倒是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魔人竟然阻碍朝廷筹措粮草,难道是这些臭虫也要搞些动作吗?
“多事之秋啊!”周严紧锁着眉头,不断地踱步思索着。
大晋的地域太过于广阔,各方的敌人也是蠢蠢欲动,若是他们串联起来,齐齐出手,恐怕晋国危矣。
就在周严担忧之际,西北边陲的煌门郡,确实是兵戈再起,此次负责攻晋的指挥则是越国太子林平,手段倒是比以往更加酷烈,三十万的精锐直插煌门郡而去,要将西岭和漏岭给截断开,这样好主攻常胜一人。
“方源师父,你确定这等计谋能成功?”林平坐在自己的大帐中,看着眼前的方源,轻笑着询问道。
“太子殿下,西北边陲有六郡之地,现在只有三名道境戍守,此千载难逢的战机,另外北面魔域,南面鄞王,还有东面的天方教,我等皆有居中串联,何愁大事不成?”方源阴恻恻地说道,这等串联之计,就是他和林平完善的,至于主攻煌门郡则是他一力坚持,故而林平也要问问他以此主攻的缘由。
只见他指着眼前的地图,很是自信地说道:“太子殿下请看,这里是竭云郡和漏岭郡前的雄关,叶绝轻易离不得,我们若能拿下煌门,再请北王率领一支偏师从北苍攻晋,就如剪刀一般卡死了西岭的退路,到时候,定要将常胜留下!”
“常胜若是陨落,太子殿下觉得这天北和秦川的防线还能守住吗?”方源也修习过晋国兵道,知道这西岭郡便是晋国西北防线的阵眼所在,现下他们两路齐飞,势必要将西岭郡给拿下。
“方源师父好生豪气,确实,若是常胜陨落,这一大片的城池,都将为我大越所有!”林平看着地图,眼中也满是憧憬。
西面的越虏已经有了动作,而南面的鄞南势力,也开始调转舟船,准备从鄞苏郡北上,攻占兰阙郡和腋冲郡,这样就能从镇沧或是平波郡的腹地直插京师,一举将叶泽赶下台去。
鄞水边的帐篷中,一个满是书卷气的老者孤坐着,他便是宋国道境夫子孔德成,在鄞王叶华的邀约下,终于北上,势要将自己的逆徒周严消灭!
“夫子,可有什么手段制住你那逆徒?”叶无道缓缓走入夫子所在的营帐,也是疑惑地问道。
儒法是极为奇特的人道手段,在位高权重的周严手中用出更为了不得,叶无道之前就吃了些暗亏,故而想问问孔德成有没有什么反制的手段?
只见夫子孔德成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沉的笑容,他缓缓开口道:“人道之法,归根结底在于人心,现下晋国境内风雨飘摇,试问百姓谁无怨意,不如让鄞王写份檄文,例数周严罪状,再派细作传与鄞水之北,人心若失,人道之法则日渐衰微矣!”
“为政之罪?”叶无道醉心修炼,于国事一途倒是浑然不在意,他思量片刻便传音唤张觉良过来。
百息之后,张觉良听罢夫子之计,知道自己将此人请来是请对了,他向着夫子遥遥一拜:“敢问夫子,若是将未有之责,归因于周严,可否?”
“乱人心皆可!”孔德成也不愿过多解释,生怕有人将此手段用在宋国身上,他现在于宋国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宋国臣民无不对他心悦诚服,故而调用国运之力也是极为顺畅。
听了孔德成的解释,张觉良笑着点了点头,又向着夫子行了一礼,便匆匆下去安排了。
几日之后,关于周严的恶事,被遍传于整个北地,他俨然被流言刻画成了一个奸诈、残忍、贪鄙的佞臣,而各方势力也不愿意看到作为丞相的周严如此强势,也是在后面推波助澜。
暗沉沉的勤政殿中,周严也是感知到了自身气运的变化,发觉自己的人道之术,比之过往去了三分之二的威力,一时间心中也是蒙上了层层阴霾。
“孔德成,该死!”他低沉地咒骂道,他感觉他就像是掉进了蜘蛛网中的猎物,越挣扎反倒是被困得越深,眉头紧皱,思索着破局之法。
“实在艰难,岐川倒是有三道境,不知我还能不能指挥得动他!”看着皇晋地图,他的余光扫到了西南一角,知道若是有岐川的支持,怕是能勉强熬过去,可惜,他那女婿已经不再信任他了!
就在他苦思冥想之际,北地也是出了纰漏,黑冰郡的兵营中,此地戍守的兵道圣境,正在自己的军帐中看着兵法,可却是眼前一暗,周围更是被魔气包围。
“何人,敢来犯我?”守将亦是圣境修为,拔出一旁的佩刀,冷声喝问道。
只见黑漆漆的空间中,出现了三道赤红色的身影,其中一人看也不看他,只是拿着手中黑色的小旗称赞道:“魔主赐下的宝物果然了得,黑魔功覆盖之下,我等刺杀也几乎无气息暴露出去!”
听到这人的狂言,守将的心却是沉了下去,三个血宗的圣境杀手,他的四周也没有扈从,根本无法抵挡啊!
“老大,赶紧杀了他,等会我们还要赶去朔漠呢!”另外一个长相邪异的杀手连忙提醒道。
手持黑旗的为首者,得意地看着晋国的兵道圣境,极为狂妄地问道:“你是自刎,还是我们师兄弟送你一程?”
晋国的军将早就知道,落在魔人手中几无活命之理,便也挥刀上前道:“魔崽子们,去死吧!”
刀气凛凛,显示出他兵圣一阶的修为来,但看着刀势磅礴,那三名血宗圣境刺客却根本没将他放在眼中,只见黑沉的空间中无数赤红色的血气纷绕,向着那持刀大汉攻了过去。
三人联袂而动,两人化作重重血影,其中一人向着军将的后背抓了过去,血红色的指甲像是要将他的脊柱给拽出来,手持着黑气的为首者,却是微微摇动手中的旗帜,只见地上升腾起无数的魔气,向着持刀大汉的腿上绕了过去。
持刀的兵圣只觉得大腿之上一阵发痒,低头看去却是发现了令他惊诧的情形,无数的黑气腐蚀着他的皮肉,两腿好像就剩下白骨了。
刚想着运气挪动身形,可双腿已经废了根本无法逃脱,后背微凉,他举着长刀就往身后抡去,却是发觉头皮发麻,像是有什么力量打在了门顶心。
化作血影的二人,一人从上往下攻,摧金裂石的血色爪子,直直插进了他的头盖骨中,他一阵眩晕,精神像是撕裂了一般,巨大的痛苦如潮水般向着他涌来,后背也是剧痛无比,像是什么东西被抽离出身体,后面攻击他的魔人更为残忍,直接用巨力将他的脊柱从身体内拽了出来,血手再一伸,插进他的脏腑之中,又将心脏挖了出来。
晋国的兵圣不住地哀嚎,为什么圣境的生命力如此顽强,在弥留的一刻还让他体会如此撕裂般的苦痛!
血液染红的营帐的地毯,收起黑色小旗,看着吸收着血液的两个师弟,他急忙说道:“走,还有几个圣境等着我们呢!”
赤红色的光芒陡然亮起,三人瞬间不见了踪影,直到下半夜巡夜人闻到一阵血腥气,才发觉军帐中的主官已死,而且惨状连百战老兵都觉得战栗,部将不敢耽搁,连忙派人传送至龙麒郡给谢将明都督送信。
夜色渐渐被东方的太阳驱散,谢将明的修炼是被人打断的,他有些烦躁地看着静室的大门,听到外面有些聒噪的叫喊:“都督,都督,大事不好啦!”
衣袖冲着静室的大门一挥,只见自己的管家带着几个令兵站在门口,脸上满是惊恐。
“出了什么事情?扰我修炼!”谢将明亦是世家出身,生性桀骜,对于下人也是苛责,管家知道,若是给不出一个答复,怕是一顿打是免不了的。
管家苦着脸,指了指身后的四个传令兵道:“老爷,让他们跟您说吧,真的出大事了!”
“谢都督,黑冰总管遇刺!”
“谢都督,寒山总管遇刺!”
“谢都督,朔漠总管遇刺!”
“谢都督,胡方总管遇刺!”
四个令兵见谢将明发怒,也是连忙将情报讲了出来,却是将谢将明骇了个半死,他动了动嘴唇:“这四个都是圣境,都死了?”
看着四人齐齐点了点头,谢将明的脸色变得一片灰败,他清楚地知道,怕是魔域要有动作了,但紧锁的眉头却是显示他现在根本没有法子去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快,快,给兵枢院发函,让他们再给我派几个兵圣来!”谢将明终于镇定下来,开始向着手下人发号施令。
可他也知道兵枢院现在哪有什么兵圣派给他,不过是他推脱责任的手段罢了,他所在的谢氏一族根基在道玄路的谢伟郡,即便天北都督府被魔人占据,他也能安然无恙地回谢家做个安乐家主。
若不是为了帮家族防备道盟的侵蚀,他才不愿意做这个劳子天北都督呢!但现在刚上任没多久,好处没捞着什么,尽赶上纰漏了!
半日后,周严就收到了兵枢院递来的折子,四名兵圣遇刺的消息,更是让周严气得不轻,他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江兆东,冷声质问道:“江大人,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周相,现下我只能再给天北调两个兵圣了,再多也挤不出来了!”江兆东苦着脸说道,他的兵枢院已经被雪片般的奏疏堆满了,不是这里要将、就是那里要兵,现在他心中更是后悔,为什么要做这个兵枢院院正,就连修炼的时间都快被占用个干净。
“两个兵圣,顶什么用?去调供奉堂、武经阁,凡是圣境修为的,能调都给我调上去!”周严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总有一种风雨飘摇的感觉,四面起势怕是要颠覆皇晋的统治啊!
江兆东也是满脸的为难,供奉堂的圣境和朝廷只是合作关系,他即便要调动,怕是也要付出不少的代价,而武经阁中的圣境,都是些老迈之人,负责整理功法、编纂兵法之类,哪里还有那个能力去战场拼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