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秋名枫的小子脑袋上到底长没长反骨,谁也不知道,但他的行事风格格外地与众不同倒是真的。
回到重庆的第一天的一大早,他便去了旺发商行“报到”,进门见没顾客便冲着今由子和矢岛王者归来般大喊一声:“我回来了。”
今由子倒是客气地说了句,哟呵,咱们的秋大公子回了。
矢岛则冷嘲热讽道,好像立了多大的功似的。
懒得理他的秋枫则洋洋地问,老板娘呢。
今由子说,没在,出去了。
秋枫问,多久回。
被他蔑视的矢岛怼道,你有资格知道吗?
秋枫便怒了,指着他的鼻子愤然道:“说得好,我在你们这儿就是这种待遇是吗?老子不干了!”
在他抽身欲走之际,今由子忙一把拽住了他,竟对矢岛呵斥道:“你怎么能对秋公子这种态度,太不友好了,得道歉。”
怒目相向的秋枫挣脱着说:“我才不稀罕他的道歉呢。”
矢岛反唇相讥道:“我还懒得道歉呢。去趟南京办自己的私事,进门还耀武扬威的,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这下真把秋枫惹恼了,怒指他喝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凭个你不是个,论拳脚功夫你是我手下败将,不就仗着你是个日本人吗?却在一个女人手下听吆喝,我还敢反她,你敢不敢?”
今由子连忙去关了店门怒斥两人道:“你们两个越来越不像话了,索性到大街上去吵呀。秋公子,老板娘确实不在,也不知多久回,你改天再来吧,省得两个人在这斗气。”
不曾想,秋枫竟搬了把凳子往上面一坐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若是今天非要见到她呢。”
今由子和矢岛不由得面面相觑傻了眼,面对他这样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一时间还真拿他没办法。
来回扫描着他们这样一副表情的秋枫忽然冷冷一笑道:“看来我和你们总也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没听明白的矢岛怒道:“你什么意思?”
秋枫随即换上一副狡黠的笑容说:“看二位这个熊样,我已经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你们的老板根本就不在重庆,而是去了一个几千里之外的地方,是也不是?”
怒容顿消和花容失色的矢岛和今由子再次互望了一眼,显然接不上秋枫的茬了。
秋枫再次喷了个冷笑说:“明白了,二位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们,可爱的雅子小姐不辞劳苦地跟着我这么个小角色去了南京,对也不对?——好得很!”
他拍一把坐着的凳子霍然而起正颜厉色道:“那就请二位转告你们的老板,我秋某人不陪你们玩了——再见!”
说罢即起身挥开今由子欲阻拦的手,径直出门登上他的奔驰车,一个加速度扔下今由子和矢岛傻愣在当地。
一路吹着口哨一路忍不住笑着的秋枫一车子来到了芷湖,曾夫人接近邓夫人到哪一步了,是他当下最为关心的事。
他来得恰是时候,湖畔女学生们的写生刚刚结束,邓夫人仍如往常般“深情”地目送她们走远,曾夫人推着童车挨近她身侧,她扭头看了一眼问,你还待会儿吗?
曾夫人说,我跟你一道吧。邓夫人一手拎起地上的菜篮,一手搭在了童车上,两人并肩朝前走着。
“妹子,我看你几乎每天都来看这些女娃娃们,是不是你女儿在她们当中啊?”曾夫人似随口唠嗑着问。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邓夫人戒备地反问了一句。
“要不然你就是想在她们当中替自己物色一个儿媳妇。”曾夫人给了她一个跨越式的回复。
不曾想,邓夫人竟扑哧一声笑了说:“你好奇怪的想法哦。”
曾夫人不好意思地回个笑容说:“那我就有些搞不懂了,难不成你是想从她们身上找回你曾经的青春?”
邓夫人用一种略带嗔怪的口吻说:“你脑子里想些什么呢,一大把年纪的人了。”
曾夫人亦嗔道:“什么叫一把年纪的人了,四十上下而已还年轻着呢,书上说,还有第二青春可焕发呢。”
用一种颇为怪异的眼光看了她一眼,邓夫人似从心里喘出一口气,走向路边的一张长椅坐下,刚把手中的菜篮放在地上,突然就埋下身子捧了一张脸,双肩开始抽搐起来。
吓坏了的曾夫人忙推着童车挨着她坐下,伸手拍着她的后背颇不安地问:“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邓夫人的身体晃了晃,呜咽出声道:“我好想我那闺女啊。”
一丝笑容浮上了曾夫人的脸庞,却小心翼翼地问:“你闺女没跟你在一起吗?还是……她没了?”后一问她是大着胆子说出来的,不如此套不出真相,也是豁出去了。
“说什么呢?”果然就激怒了邓夫人,一个豁然起身,怪责地瞪着曾夫人。“我闺女活得好好的,你怎么能这么咒她呢?”
“我,我……,”曾夫人惶惶然地随她站了起来。“我看你哭得好伤心的,就以为……对不起了啊,都怪我嘴快。”
邓夫人的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说:“也不能全怪你,是我神经质了,我天天这个样子,是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的。请原谅我现在有点儿失控,以后找时间我再跟你好好讲讲。走吧,把你吓着了,我也要跟你说声对不起。”
“是我不好,太过唐突了。”嗫嚅着的曾夫人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向邓夫人鞠了一躬。
“什么呀,弄得我怪不自在的。走,走,翻篇了啊。”邓夫人拢着曾夫人推起了童车,脸上或许因为适度发泄绽放出一丝浅笑。
在一个岔路口,两个人均有些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而曾夫人则立在原地目送邓夫人走远,眼里竟浮上一层泪花。同为母亲,邓夫人的心灵经受着一种什么样的折磨和煎熬,她感同身受,一如当年将三个孩子送往昆明那会儿,她整晚整晚睡不着,就如同一个精神病患者,把曾克凡给烦死了。
她叹了口气,收回目光转过身来,却不料一颗脑袋差点跟另一颗脑袋撞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