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枫将车开进一片小树林里停下,雅子推开车门下到车外转过车头拉开驾驶席的门,左手牵起他的手右手替他打着伞对他柔声说:“你先下来,出了什么事好好跟我说。”
她的这个举动不仅止于女人的柔情,亦是一种笼络人心的手腕。
任由她牵着手下到车外的秋枫身子往车身上靠去,悲悲戚戚道:“小非失踪了!”
“小非?就是你的那位发小和最好的朋友?他不是跟着郝嘉上投共了吗?你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这最后一问,一下就看出了柔情之下雅子的职业素养了。
“就在刚才,局里接到南京区的一份电报,中共地下党请求他们帮忙协查一名在两日前袭击汪伪要员战斗中失踪的人员,征询局里的意见可否。这名失踪的人就是靳小非,失去消息已经整整三日了。”秋枫简单做了个说明。
“很好啊,国共联合抗战嘛。”雅子这话带了讥诮的语气在里面,她自然猜到了秋枫找她所为何事。
“你什么意思?”秋枫悲愤的情绪立刻就被点爆了。
“又来了,我又不是针对你。但我估计,中共的请求被你的盖老板给否决了。对吧?”雅子可不是吃素的。
“他不是在否决中共,而是否决了我。我怎么求他都没用。”秋枫沮丧道。
“难怪,但情有可原,毕竟他不可能拿他头上的顶戴去换一个共党分子靳小非的生死。你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此话此时出自她口,颇有些担当的成分在里面,在此际悲愤交加的秋枫这里很是加分的,对她而言,不过举手之劳的顺风人情。
秋枫果然感激地看她一眼说:“你,能不能帮我在你们那边打听一下小非的下落,现在最大的可能,他是被你们的人秘密逮捕关押在哪儿了。我知道我的这个请求有些过分也过界,可我实在是没别的渠道去获知他确切的消息。”
雅子却斟酌着说:“不是我泼你冷水,这种可能性虽有,但概率却不是很大,毕竟他并非什么重量级人物,基本不存在秘密关押的可能性。别瞪眼,我没说不帮你,先给你打个预防针而已,不要抱有过大的希望。”
双手合十的秋枫真诚道:“那我先谢谢了。”
雅子作出一副颇开心的样子:“稀奇,第一次从你嘴里听到这两个字,收下了。我这就去办,你踏踏实实在家等我的消息。要我多陪你一会儿吗?”
是男人就会被她的这份体贴周到所打动,秋枫概莫能外,感动兮兮地说:“心领了,但我现在最需要的是小非的消息。我送你过去。”
两人分别上车。在离着旺发商行还有段路程时,雅子突然叫了停。秋枫眼里刚形成问号,她侧过身体,用一种非常严肃的口吻问他:“差点忘了一件事,希望你如实告知。军*情*局是否派人盯上了我们?”
秋枫以一种条件反射般的反应速度摇头道:“绝无可能。”
“不要否定得这么坚决,我指的是军*情*局,而非你们九处。”
“在军*情*局,没有谁敢绕过九处去屌你们的事,也没有谁愿意招这个烫手的山芋,懂我的意思吧?”
“你确定?”
“子虚乌有,或你神经过敏。”
“并非子虚乌有,也非我神经质,或许是来自未可知的第三方,我自会处理。你我之间的联络今后要小心些了,非必要你也不要去商行那边了。下班没事不要到处去野,在家里老老实实呆着方便联络,oK?”
“我尽量。”见她说得认真,兼之有事相求,秋枫顺了她的意。
雅子轻轻巧巧一句“我自会处理”潇洒而去,却留下一个无限想象的空间让秋枫去伤脑筋。
雅子自不会无事生非,但也正如秋枫所说,至少在军*情*局内,若有人想绕过九处去染指“夜桜”这个香饽饽,还没谁敢私下里这么去做,必须获得盖啸仲的首肯,然盖啸仲在业务上再怎么不济,也绝无可能昏庸无能至斯。
那么就只存在一个可能,“夜桜”被中统盯上了。但这里有个前提,“夜桜”近期并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招惹中统,没道理被盯上。且中统事先不通气欲绕过军情局对“夜桜”暗里下手,后果很严重,下场会很惨,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即便二陈也务必三思。
如此,便颇有些讲究了,究竟是何人瞄上了“夜桜?”意欲何为?目的何在?百思不得其解之下,秋枫蓦然想起日前在一厅遇见段留一那一幕。他是特意去见梅子轩的,却被梅子轩否了,竟然撒谎说是顺路,显然是欲替段留一打掩护。
两人间究有何等勾当竟让一个“老实人”腆颜撒谎?
在中统诸人中,因与曾克凡关系交好,段留一对“夜桜”略知一二,却远未达到知根知底的地步,更遑论深入到获知旺发商行这一具体信息一步,若果真是段留一所为,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想干什么?
或有一种可能,这位中统情报大佬欲取代曾克凡把“夜桜”攥在自己的手心里,真是好盘算哪!
然,果真如此吗?秋枫想得脑壳都疼了。一切均是未知数,想多了白想,是跟自己过不去,前面有家不错的菜馆,先祭了五脏庙然后回家老老实实等雅子的消息才是正事。
心情紊乱,喝了点小酒,秋枫带着微醺回到家,往沙发上一倒,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骤响的电话铃声把他惊起时,窜入他脑海的第一个念头是,小非有消息了!可当他拿起话筒,里面传来的却是何宽略生硬的声音。
“马上过来一趟,局座办公室。”不由分说便挂了。
难道盖啸仲改主意了?但何宽的声音不对呀。秋枫看了眼时间,两点十分。这个时间点,是南京“蚯蚓”定点的联络时间。
待他驾车赶到军*情*局,跑上楼推开盖啸仲办公室的门,里面除了盖啸仲和何宽,曾夫人也在,分别站在屋中央那块,看向他的三双眼睛凝重且沉重。
他人还没站定,何宽便将手里的一份电稿交到他手上:“你先做个解读,我们再谈后续。”
电文触目惊心一行字:弟妹失踪,疑遇害,弟濒临崩溃,切盼大舅哥赴京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