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电话机,一部步话机在同一间屋里发声,秘书长和何宽因相互间的干扰,声调不自觉拔高了些许,秋枫却丝毫不受其影响专注于他的草图上。对重庆地形了如指掌的他用手中的笔在上面添加了“老妹儿”的位置,一双眼睛如雷达般扫描有顷,下笔如有神般在草图上几番勾画后,欣喜雀跃地嚷一声“有了。”
通完话的何宽走到他身边看了眼草图,上面分别发生于一三五警察分局辖区内四桩刺杀案的地点,经他的一支笔纵横交错曲里拐弯连线交集到了一个点上——老妹儿火锅店,进而说明这四桩案子与“老妹儿”存在着某种内在的连带关系!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所谓规律?”何宽的语气里明显带有嘲讽的味道。
“你不觉得吗?”秋枫反问道。
何宽正待回答,打完电话的秘书长走了过来说,因次长下午要去医院复查,辜秘书要晚些时候才能过来。
等了足足一个上午却等来这样一个结果,何宽问晚多久,而秋枫则问,您电话里怎么跟他说的。
秘书长略有些不悦道:“晚多久岂是我能掌控的?电话里我跟他说过来领年终奖……”
“您这什么意思?”忍了一上午的何宽终于忍不下去了。
“策略,懂吗?你难道让我开宗明义说军统的人宣他问话?”秘书长又岂任他发飙。
“秘书长大人,这可是十万火急的事,岂能儿戏?”遇上这么个主,何宽即便心里有火也只能压着。
秘书长伸手拍拍他手里的步话机说:“年轻人,稍安勿躁。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有些事是勉强不来的,你们权且等着吧。还没吃饭呢吧,街对面有家叫特巴适的馆子,味道相当不错,你跟掌柜的讲,挂我账上。周秘书,送客。”
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人堂堂一军政部秘书长,即便骄横惯了的何宽亦只得灰溜溜地任人逐出军政部大楼。
这位秘书长倒也没诓他们,对面一条街上确实有家叫“特巴适”的两层楼菜馆,午饭高峰时节人满为患得等着翻台。两人不赶这点时间,拉来一张条凳坐下,秋枫从公文包里翻出他那张草图用胳膊肘拐了何宽一下,问他先前想说什么来着。
何宽从他手里拿过草图看了会儿,用手指分别在上面另外连了四条线:“你看啊,同样的四条线,我一样可以连接交集到另外的这个地方,所以你的这个推断纯粹出自一种主观代入,略有些牵强。”
“如果我能拿出某个佐证呢?这一顿你请。”秋枫戏谑地望着他。
“你还有佐证?”何宽用质疑的眼神回瞪他一眼。
“王科长不是说了吗,那位死去的装备司长貌似与‘老妹儿’有一腿。”
“你不是已经说了貌似吗,没影的事岂能拿来当为佐证?”
“妙就妙在貌似二字上。你去过‘老妹儿’见过那位老妹儿吗?”
“去过也见过,但不多。这与你的这个妙字有关系吗?”
秋枫呵呵地得意笑了起来说:“太有了。这位老妹儿端的大美人一个,身姿窈窕风情万种,见人媚眼儿一抛,骨头都酥了。有关她的传说太多了,黑白两道通吃,但凡重庆地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均为她的座上客裙下臣……”
何宽“切”一声嗤之以鼻道:“你也太夸张了吧。”
瞬间收起了笑容的秋枫正经道:“是传说夸张而非我夸张。另有一种说法,这位老妹儿似乎对所有对她有企图的男人均采取的是一种左右逢源欲拒还迎的姿态。一个小寡妇在重庆这个码头想打下一片江山,整日价在一帮有权有势的男人堆里虚与委蛇,她须得依靠男人,却不能仰仗某一位男人,也就是说她不能得罪任意一个男人,难啊,如果从这个层面讲,貌似没一点问题。”
他要讲到重点了,何宽似有所悟地点点头说:“那这个女人相当不简单的。”
秋枫接着说:“以前啊对这些只是姑且听之,现在看来这里面太有戏了。”
何宽仍表示怀疑道:“仅装备司长这一个例子并不能说明问题,所谓孤证难立嘛。”
秋枫信心十足道:“会有的,我相信绝非个例。你要不要联络一下刘张二位科长,看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何宽摇摇头说:“有消息你以为他们不上赶着报过来呀。”
服务员过来请他们入座。
下午两点十分,用完餐的何宽和秋枫回到军政部大楼,周秘书告知,辜秘书仍未到。
三点二十分,何宽茶杯里的茶已经喝得寡淡无味了,仍未有辜秘书的消息,周秘书打电话去医院询问过了,次长已经回家。
三点五十分,秘书长在他的办公室似乎也坐不住了,过来瞧了眼,安慰何宽,辜秘书或者次长本人尚在思想斗争中,毕竟军*情*局介入,当不得小事。临出门,他莫名其妙加了句,咱们这位次长可是有些惧内哟。
这无异说明,这位秘书长还是晓得些内情的,只是不能由他口里说出而已。
四点四十分,两个次长府邸至军政部的路程都足够辜秘书过来了,仍未有他的消息。何宽站在窗口前猛抽烟,秋枫在室内来回踱步,均有些沉不住气了。
五十二分,何宽手里的步话机终于响了。一分局的刘科长报告,磨了一个下午,被人当做皮球来回踢,总算从死去的财政司副司长办公室主任那儿拿到了副司长遇刺当日的去向——老妹儿火锅店。
秋枫当即雀跃地蹦了起来拉着何宽欲往外跑。所谓孤证已然不孤,无须傻等辜秘书了,立即赶赴电话局,获取第一手纸上认证。
两个人当即兴冲冲奔出室外,恰此时,周秘书竟领着辜秘书过来了。一脸赧颜的辜秘书连说了三个对不起,让二位久等了,委实次长不放话,他不敢擅作主张,除非不要仕途了。
何宽让他说重点。秋枫则已然逼问道:“当日次长是否去的老妹儿火锅店?”
辜秘书略有些愕然地点点头:“你们都知道了?确实。”
为此荒废了几乎整整一天的何宽终于找到一个发泄出口恶狠狠道:“这有何不可对人言的?是不是次长大人对老妹儿有想法怕被夫人罚跪搓板呀?”
已经等不及的秋枫哈哈笑着嚷一声“你变态呀”,一把推开辜秘书拽着何宽往楼梯那儿奔去。
此时,整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