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许惜年还是能拎得清的。
这还不是那个炮火连天的年代,男男女女往往在深入交流之前还必须经历一段漫长的谈恋爱。
为什么叫谈恋爱?
正是因为这个年代比较保守,男女面对面的交往确实是以谈为主,而不是做、睡之类。
并且这个谈也要分好几个阶段,先是走谈、立谈,然后是坐谈,最后才有可能卧谈。
其中当属走谈耗费时间最久,这便就有了轧马路这样的说法。
许惜年在心里提醒自己,万万不能在脱身之前犯错误啊!
且不提行房百里者病,百里行房者死这种邪乎的说法。
千万别被沈晴那个好像你随便一推,我立马就倒的外表欺骗了!
他敢保证,若是今天自己一不小心和沈晴卧谈一场,明天她家里就能找过来让他把证领了。
结果证明是他想得太多。
在沈晴的指点下,车子一直向西南方向开,到了天边的云都烧红了,才终于在古县城旁边停下。
许惜年依稀记得这里后来被开发成了旅游景区,主打汉唐文化和地域风俗,还有标志性的古城墙,热闹的宛如人挤人的闹市一般。
不过这会还没开发起来,建筑大多是破破烂烂,也就没多少人稀罕来,再加上天色已晚,附近就更看不到什么人影了。
沈晴指指暗红色的古城墙,“我们快上去呀,慢了太阳就落山了。”
也没管还在原地不明所以的许惜年,踩着小凉高跟就往城墙上跑。
城墙高耸,阶梯又长又多,遍布青苔,甚至有些砖块已经松动,很有摔倒的风险。
沈晴着着急急的往前冲,剧烈的运动使得她颇具规模的胸脯一起一伏,就连鞋子都掉在了半路还不自知。
许惜年叹了口气,只好弯腰在后面给她捡起来。
爬这么高的阶梯还是挺累的,但等到上到城墙顶端,那份莫名其妙跟着爬古城墙的怨气和耗费大量体力的辛苦,全都随着这份美景消散掉了。
城墙高耸,视野极为开阔,在上面向东北方向眺望,能看见远处坐落着的晋阳市区,也能看见贯穿整座城市,向着南方汹涌而去的汾河。
景美,人更美。
沈晴赤着脚站在暗红色的古老栏杆边,红漆几近掉完。
夕阳将她纤细的身影拉的很长。
烈烈秋风让她的红裙像是旗子一样半卷而起。
鼓起的一侧随着长发一同在风中斜斜的飘向影子的方向,而迎风的那一侧,紧紧贴在身上的裙子又充分勾勒出她姣好身材的每一个细节。
这一刻她也仿佛成了云,一朵在天边被夕阳烧成火红的云。
那么热烈。
她痴痴的望着薄暮的天空,“我听同学们说,只要两个人一起在古城墙上看过日落,就能一起相守到天荒地老。”
许惜年没有做声。
反正都要走了,就留给她最后一点幼稚的美好。
夕阳总是短暂,红霞褪去,立马就是披星戴月。
夜幕低垂,晚风吹拂过两道身影,向远处看去,是晋阳城的万家灯火。
这丫头被碎石磨破了脚,走路走的生疼。
怕她下阶梯摔倒,许惜年只好背着她往下走。
这份甜蜜显然大于了脚上的疼痛,沈晴把头埋在许惜年的肩膀上,发丝和呼出来的热气挠的他脖子很痒。
“你送我的那本神雕侠侣我看完了。”
没啥灯光,只能摸着黑慢慢往下探,许惜年在黑夜里轻轻嗯了一声。
“你知道我最喜欢里面的谁吗?”
“郭襄。”
这倒是惊讶了沈晴一下,“你怎么知道?”
许惜年没有做声。
这不难猜,凡是深陷过情网的人,很难不喜欢郭襄。
“你说要是杨过同时遇到小龙女和郭襄,他会喜欢谁呢?”
许惜年想了想,“大抵还是小龙女。”
“为什么?”
“人总是追求自己患得患失的东西,杨过怕失去小龙女,却不怕失去郭襄。”
沈晴半晌没有说话。
也许是有些无聊,许惜年打着趣的问她。
“你说要是郭襄遇到的是当年的浑小子杨过,她还会像喜欢神雕大侠一样喜欢他吗?”
沈晴头在许惜年肩膀上蹭蹭,“我不知道。”,然后自顾自的在许惜年背后一个人吟诵些莫名的东西。
“其时明月在天,清风吹叶,树巅乌鸦呀啊而鸣...”
许惜年知道那是神雕最后结尾处,郭襄与杨过分别后独自垂泪那几句。
“秋风清,秋风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你说杨过会永远记住郭襄吗?”,沈晴的声音有些低落。
“大抵会吧。”,黑夜中也看不清许惜年的表情。
“那你会永远记住我吗?”,沈晴的声音更低了。
“也许吧。”
“嘶...”,许惜年右边肩膀吃痛一下,自然是背上那姑娘在上面咬了一口,不由得抱怨一句,“姑奶奶你是属那啥的吗?”
沈晴高兴的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
“你要记住我,你要一辈子永远记住我,若是你有一天回想起今天晚上,我想要你不只记得城头上让你颤栗过的风,也要记得后背上让你吃痛过的我。”
一直沉默了许久,许惜年才幽幽的说。
“你就算不咬,我也能记得差点让我腰间盘突出的你。”
沈晴威胁似的又啃了上去,好在许惜年及时认怂。
“丰腴,咱们是丰腴,有人羡慕还羡慕不来呢。”
有小卖部还没关门,许惜年去买了几瓶矿泉水,浇在沈晴的脚上简单清理了一下伤口。
西山早晚温差大,夜一深,温度骤降,再加上冷水的刺激,她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冷颤。
许惜年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沈晴紧紧裹着,外套上许惜年残留的体温让她感觉分外温暖。
电台抽了风一样,一首何不潇洒走一回单曲循环个不停。
好在金曲就是金曲,怎么听都是百听不厌。
夜车总是让人觉得疲惫,沈晴斜斜的躺在副驾的位置,许惜年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
良久无话。
许惜年都以为她睡着了,伸手把电台声音调低了一点。
结果她忽然开口,“你最喜欢这首歌里的哪一句?”
趁着拐弯,许惜年一脚油门超过了前面的破尼桑。
“那应该是我拿青春赌明天这一句,说的多好,这个时代值得我们赌上所有青春。”
车子开到了晋阳财经大学的校门口,许惜年好说歹说,甚至掏了些钱。
结果看门大爷就是不让车子这个点开进校园。
看到在哪里都呼风唤雨的许惜年在这里吃瘪,沈晴捂着嘴偷偷的笑。
许惜年隐约感觉这丫头其实已经能走路了,可她非说自己还是走不了,可怜巴巴的要许惜年把她背到宿舍楼下。
这甜蜜的场景让大爷看了很是后悔,与其让俩人在校园里有伤风化,还不如方才直接让他开车把这姑娘送到楼下。
路灯总是昏黄,路中间有几盏还坏掉了,俩人需要穿过很长一段黑暗。
沈晴忽然凑到许惜年耳边说,“你有没有玩过在背后写字的游戏。”
许惜年点了点头。
“那我给你写一句话,你猜猜。”
她也没管许惜年答不答应,自顾自写了起来。
撇,横,竖钩......
“猜出来了吗?”,沈晴的语气里有些期待。
许惜年摇了摇头,“没猜出来。”
这姑娘行动不便,即使有些郁闷,也只能捶胸不能顿足。
到了宿舍楼底下,许惜年还发愁这舍管阿姨要怎么对付。
结果沈晴往地下一跳,自顾自的穿好鞋。
好了。
然后笑嘻嘻的冲许惜年摆摆手,笑的要多灿烂有多灿烂。
“回头见啊小肖恩。”
许惜年也冲她摆摆手,给了她一个足够迷人的微笑。
“回头见,沈晴。”
再一头扎进看不见边的黑夜里。
也许是有些累了,坐在大老槐下的长椅上歇了歇。
烟蒂在黑夜的风中滚落。
又是一根烟的工夫才回到车里,车内外的温差让车玻璃上泛起了一层雾气。
电台还在继续抽风,音响的音质在许惜年听来其实并不好,就连叶倩文那神乎其技的唱功都听起来有些翁里翁气。
很闷。
不过许惜年很喜欢这种复古的感觉,亦或是这种独属于90年代的感觉。
车子发动起来,雾气中间化开了一个圆,水珠顺着车窗低落下去。
叶倩文的歌声传至耳边。
“我拿青春赌明天。”
“我,用,真,情,换,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