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昭昭?什么声音?我没有听到啊。”
霍勇一脸迷茫。
玉昭昭面色严肃了起来,翻身下马,顺着声音绕过一块山石,在其后面的一堆枯草丛中看见了一个倒在地上的女孩。
婴儿的微弱的哭声正是从她胸前发出的。
玉昭昭连忙过去,轻轻地试了试女孩的鼻息。
还好,还有微弱的生机。
她把婴儿从女孩怀中抱了起来,拿出自己腰间的水袋给婴儿喂了一小口。
霍勇上前看了看女孩,脸色难看了起来。
“是周人。看打扮,似乎就是我刚才所说的,在林间住的猎户。”
一个女孩子孤身带着一个婴儿倒在这里,背后的隐情大家都已经猜到了,一时间气氛凝滞了起来。
“有没有会抱孩子的?”玉昭昭转头问道。
“小将军,我会!我家娃娃比这娃娃还要小点呢!”
一个老兵主动请缨。
玉昭昭小心地把孩子递了过去,然后俯身把女孩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马上。
女孩感受到外界的动静,努力睁开眼睛,却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
依稀间,她看着一张逆着阳光望向她的脸,星目剑眉,又有女子的柔美,像一尊无瑕的白瓷菩萨像,悲悯地向她投来一瞥。
女孩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已经安全了,安心地闭上了双眼,沉沉睡去。
“姑娘,姑娘……”
草丫感受到有人在呼唤自己,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姑娘,你醒啦!”
丫鬟青杏见她苏醒过来,立刻高兴地说道。
“这……这是哪里?我……不对,宝宝呢?我怀里的那个小婴儿呢!我要去找他……”
草丫声音嘶哑,面色苍白,却挣扎着想要下地。
“姑娘,你别急,大夫说你身体很虚弱,要静养。
你放心,和你一起的那个小娃娃现在由王妃院子里有经验的嬷嬷在带着呢,我刚才过来前刚瞧着他喝了牛乳,这会应该已经睡了。”
青杏赶紧安抚道。
“王妃……这里……这里是定北王府吗?”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草丫一把握住了青杏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见王爷,我要见王爷!”
草丫被府内的仆从带到定北王面前时,玉昭昭也在一旁。
草丫深深看了那位将士打扮的年轻姑娘一眼,对着她福了一福身,玉昭昭颔首,二人都没多说什么。
草丫走入堂中,对着定北王便跪了下来。
“王爷,蛮族人的大军只怕马上就要打过来了!”
只这一句话就叫定北王坐直了身体。
“你说什么?你是如何得知的?”
“王爷,民女叫草丫,家住在城外的狼牙山背,我们那里一个村子一共有十几户人家,因为位置隐蔽,林地不好跑马,因此蛮族此前没有去劫掠过。
前几日,却有一队蛮人进了村,但似乎并不为了劫掠粮食,搜刮财宝,而是像……像拿村里的人取乐一般虐杀。
不论是多大年纪,是否反抗,只要是他们看见的人全部都被杀掉了,头颅都割了下来摆成一排,唯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子活了下来,被虏上马带走了。
其中,我邻居家的姐姐稍稍反抗了一下,就被……被当场剖开了肚子。”
草丫说到这里,已经双目通红,嘴唇颤抖,却强忍着巨大的痛苦和愤怒,继续讲述下去:
“那天他们来时,我和伙伴玩捉迷藏,躲在了树上,他们没有发现我,因此躲过了一劫。
当时我听到一个蛮族对领队的那人说,王叫他们在大军集结之前不能打草惊蛇。可那人满不在乎,只说,把我们村子的人……全部杀光,就不会走漏风声了。
还说,今年不同往年,在他们王的带领下,一定能长驱直入,直取京城。
等到他们走了之后,我才敢从树上下来。村长阿公被蛮人捅了一刀,我去查看时还有些气息。
他教我把大家的衣裳都脱下来穿在身上御寒,又告诉我他把他的小孙孙藏在了不远处的一个树洞里,叫我带着宝宝一起来定北城,向王爷报信。”
草丫的话平铺直叙,却字字泣血,混着边民的血泪和寒冬的萧瑟,让在场所有人听完之后心都变得沉重。
玉昭昭上前扶起跪地的草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吧,这一笔血债,蛮族一定会付出代价。”
“姑娘……不,将军,您是定北军中的女将军吗?我……我也想跟着您上战场,我十岁就能独自猎到鹿了,我只是看着瘦,其实我很有力气的……”
草丫拼命向玉昭昭展示自己,眼神中有哀求,也有渴望。
玉昭昭对这个心性坚韧,却刚经历了如此大变故的姑娘心中十分怜惜,因此并没有拒绝她:
“你先养好身体,况且你还有弟弟需要照顾,日后如果我在府中,你可以早起和我一起练早功。”
“谢谢,谢谢将军!”
草丫激动地跪下,结结实实给玉昭昭叩了几个响头。
而那边的霍家父子却已经开始思考起了草丫刚才所说的话里包含的信息。
“大军集结?蛮族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断地骚扰我朝边境,其人马数量不过万余。事出反常必有妖,蛮族如果真的要有大动作,我们必须提前防范。”
霍振北也拧起了眉头,在心里思索着蛮族下一步动作的可能性,沉吟了许久。
“如今马上都要飘雪了,往年这个时候我们和蛮子只怕已经你来我往打了几遭了,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动静,难不成他们的新王信佛不杀生?”
霍强摸着下巴,一脸狐疑。
霍刚抬手给了二弟的脑袋一巴掌。
“现在蛮族深浅难测,不如派个斥候去探听一番,咱们也好及时应对。”
霍勇建议道。
霍振北点了点头:
“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了,可是……孤身一人去蛮子营地到底太危险了些,我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人选。”
玉昭昭安抚好草丫,一回身,刚巧听见了他们在说这件事情,便主动请缨。
“姨夫,让我去吧。”
“不行。”霍振北第一反应就是否定。
“你才刚来北境没几天,连附近的地形都没摸清楚,即便你武艺高强,可这叫你一个女孩子家去做,我不放心。
这事不必再提了,军中有专门训练出来的经验丰富的斥候,从中选个合适的人选也就是了。”
“可是姨夫,又有哪个斥候,能够比我一个‘女孩子家’拳头更硬,身法更灵活,箭术更精准呢?
况且,您忘了吗,我还有外祖传给我的……总之,肯定不会出差错的。”
玉昭昭被定北王一句“女孩子家”说的有点不高兴,不过却并没有责怪他。
世界背景就是如此,经年形成的观念有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被改变,霍振北确实是将她当成了自家小辈,因此才下意识地不想让她返犯险。
可是霍振北是她的姨夫,而定北王则是整个北境的定海神针。
听了玉昭昭的话,霍振北冷静地思索考量了一番,也不得不承认,似乎这件事情交给玉昭昭去做才是最合适的。
“那……好吧,不过你一定要答应我,万事都没有你的安全重要。一会叫你表哥们给你讲讲附近的地形图,好好记一记,不要走失了方向。”
霍振北嘱咐说道。
地形不熟悉对于一个探测敌情的斥候来说确实是致命的硬伤,可是玉昭昭却完全没有这个担忧。
看着面前只有自己能够看得见的那个精准的、并且标有坐标轴的小地图,玉昭昭露出了一个志在必胜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