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的圣人是个火爆性子急脾气,一出生,先皇就给赐了一个“火神”的小名。
长大后,果然人如其名,干啥都急吼吼的脾气和嘴巴都不怎么样,是那种生在乡野一定会经常被人套麻袋的性子。
不过在治国上面,圣人却并不这么急躁,行事风格反而稳妥审慎起来,有时候甚至有些过于求稳了,不过这对一国之君来说并不一定是不好的。
虽然登基十余年,当今圣人并无甚值得大书特书的功绩,又常常在朝堂上撸起袖子跟老臣们吵个脸红脖子粗,有点不顾体面,但是作为一个守成之主已经不错了。
而太子陈沐的性子,跟他则截然不同。
幼年丧母后,太子一直由太后教养到七岁,七岁后就迁去了东宫,生活起居由宫人打理,有太后和圣人常常亲自过问,而学业上则是由圣人精挑细选出了几位德高望重又满腹经纶的先生教导。
这样的经历让本就早慧的太子自小就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君子气质,待人谦和又文采出众,更难得的是武艺也还算不错。
有这样一位太子,朝中的大臣们都很安心,有时候即便被气急了的圣人劈头盖脸骂一顿,也有小太子下了朝态度温和地宽宥两句。
因此即使下一次仍然难逃被圣人臭骂的命运,大臣们依旧在心里劝慰自己:
算了算了,看在太子的份儿上,忍一忍。
圣人不好美色,后宫没有高位嫔妃,只能算小猫三两只,皇嗣自然也不多。
除去先皇后嫡出的太子,只有一位年幼的公主和一位去年刚出生的小皇子。
古往今来,为了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即便是亲父子也难免会有猜忌。
可当今圣人和太子的父子关系却如同寻常百姓家一般亲密,并无什么猜忌怀疑。
甚至有时候在前朝和大臣骂急了,圣人直接就嚷嚷着要退位给太子,一天也不想干了。
陈沐看着一旁又开始耍小孩脾气的父亲,无奈地摇摇头,也不招呼帘子外侯着的太监,自己就上手把棋子和棋盘归置好了,放在了一旁。
圣人毁了这一局棋,倒是顺了心意。
可是他还没下够……
瞟了一眼八风不动的儿子,圣人到底脸上过不去,冷哼了一声,转移了话题。
“前些日子不是说,这次夏狩你要留在宫中侍奉太后,不来了吗?怎么临时又变了挂?”
“这样的大事,儿子自然要来,好为父皇分忧。”太子语气恭敬。
“少放屁,说人话。”
“儿子前段时间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这次想来,近距离观摩一番,看看热闹。”
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陈沐盯着某处,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公子如玉,笑起来自然也是风姿出众的,只不过这笑容落在圣人眼里,竟叫他好端端打了个寒噤。
这小子一这么笑,准是要算计人了,也不知道这次又是哪个倒霉蛋。
天爷,为何朕这么一个直肠子的老实人,却生了这么一个心眼儿多的跟筛子一般的儿子?
哎,不过这样也好,算计别人总好过被别人算计。
一路晃晃悠悠,终于到了猎场。
玉昭昭和武安候夫人坐得是定北王妃的马车。
作为本朝唯一的异姓王,定北王的地位是很超然的,定北王妃自然也尊贵,因此她们家马车的位置很靠近前方的龙驭。
玉昭昭跟在母亲和姨母身后,远远看见前面的圣人从前面的那辆车驾中走出来哦,身后还跟了一个年轻的男子。
隔着这么远本来是不可能看得清他的模样的,可偏偏玉昭昭有这么个金手指,用意念操控倍镜,把那人的模样看得清清楚楚。
原作中总是吹嘘陈子璞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但是在玉昭昭看来,陈子璞不论是模样还是气质,都比这位差远了。
玉昭昭正看着他,谁料那人竟然像是感受到了玉昭昭的头盔似的,竟然远远地向她这边投来了一个眼神,嘴角隐晦地勾起一个笑容来,竟然像是发现了她在看他似的!
玉昭昭不敢再看了,赶紧低下头敛神屏息装乖。
等她再抬起头,前面那些人已经登上了高台了。
圣人离开了,其余的大臣和官眷们也都不由得松了口气,放松了一下紧张的心情。
夏狩的开始仪式,是要等良辰吉时的,现在还没到时间。
玉昭昭正打算在附近转一转,一回头,就看见了笑容甜美的玉灵灵。
“请母亲,姨母安。姐姐日安。”
“妹妹安。”
姐妹俩虚情假意的眼神碰了一下,默契地迅速别开了。
“我今儿早起在姐姐院子外等了好一会,想和姐姐一起出来的,却不料……姐姐和母亲是和姨母一起来的。
不过也好,姨母的车架又大又气派,这一路上也能舒服些。”
玉昭昭只当听不懂她的阴阳怪气,干脆回答:
“确实。”
玉灵灵被哽了一下,还想接着说,定北王妃不耐烦地开口:
“你倒是很不必一口一个姨母地叫着,我们冯家的表小姐就这么一个。”
玉灵灵在京城交际,习惯了一句话拐八个弯,这会被定北王妃直言直语弄得面上难看极了,还强笑着辩解:
“姨……王妃既然这么说,自然……都听您的吩咐,我只是想着,毕竟我也是嫡母的女儿,和姐姐一样称呼您才显得尊重。您不喜欢,我不叫就是了。”
定北王妃白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武安侯夫人从头到尾什么也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拉着女儿也转身离开了。
玉灵灵脸色有些发白。
这样的场合,她作为一个庶女,即便是在京中才名远播,但也是要跟在嫡母嫡姐身边才合规矩。
武安候待她再好,也要去和前朝的其他臣工在一起,她一个没出阁的女儿家,总不能巴巴跟上去吧。
若是以往,玉灵灵白着小脸,红着眼圈,孤身一人往女眷堆里一扎,谁问都不答话,其他人猜测间就能够补全整个她被嫡母嫡姐苛待的情节。
可现在,玉灵灵却有些不敢了。
之前和祁王那一支莫名其妙的舞,使得在京中已经有了很多关于她和王爷难听的传言了,而且这段时间以来,总觉得嫡母嫡姐变了许多,让玉灵灵有些摸不清路数。
更何况那还有个火爆脾气身份超然的定北王妃盯着,玉灵灵纵然一堆心眼子,这会也不得不低头。
她踌躇了一下,还是跟在了嫡母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