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暗沉重,云层低垂,迷蒙的雾气浸透着泠泠寒意。孟冬伊始,昨日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天的雨,今日的轵邑城更是被笼罩在寒雾之中,潮湿的空气中飘荡着几片青黄斑驳的落叶。似乎在宣告着这个秋天的彻底离去。
一中年妇人行色匆匆,怀中抱着个约莫三岁的孩童,面上一片焦虑之色。她脚步急促的推开了一间医馆的大门,切切的唤着里面正在捣药之人。
“阿离姑娘,我家小宝昨日又烧了一整夜,到现在还未退烧,您快帮他看看。”
离寻一身淡蓝的纱裙,未施粉黛,却难掩清丽之色,如瀑的墨发用一支晶莹别致的玉簪随意的拢在身后,此时她正在专心的捣药,听到门口急切的呼唤才抬起头来。
自从鬼方家离开来到轵邑已经两月有余,她与相柳闲来无事,便租了一间宅院开了个小医馆,因是初来乍到医馆的生意也不算好,左邻右舍刚开始见她一小姑娘也不容易,有个小病小灾的时常照顾她生意,一来二去混熟了些,才发现她虽年轻看上去不大,医术却是极为高超,有个头疼脑热的几乎是药到病除,更是对她信任有加,时常没事也乐意来串个门。
“周家婶子,你别急,先让我给小宝看看。”离寻站起身来迎了上去,探了探妇人怀中孩子的额头,又仔细诊了脉,这才笑意吟吟道,“婶子别担心,近日天气转凉,小宝还小,身体底子薄,感染了风寒罢了。吃几服药便会无事。我为他煎一副药,你且等我一会。”
说完,她转身取了一些药材,调配完毕,便在药炉旁开始煎药。
周家婶子听她这么说,心中石头也落了地,神态也放松不少,这才与她话了家常:
“阿离姑娘,邶公子近些时日好像没见到呀?”
离寻仔细的看顾着火候,听到她这样问弯了弯眸,笑着回她:“近日我打发他去隔壁镇上采买些药材,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周家婶子环顾着医馆内零零散散的比平日里多了不少人,又关切道:“原来是这样,我看最近这感染风寒之人日益增多,你一个人可还忙得过来?”
“多谢婶子关心,都是些风寒之症,也不麻烦,倒是还忙得过来。”离寻微笑着继续答道。
没过多久,草药已经煎熬好,离寻将药汤倒入药碗之中,稍微凉了凉,这才端到了小宝面前。小宝粉雕玉琢,甚是可爱,离寻心底也是极为喜爱他,又拿出一粒糖丸哄他:
“小宝乖,喝下这个药之后,姨姨给你吃糖好不好呀?”
小宝倒是极为乖巧,大口得喝下了苦涩的药汤也不哭闹,只是糯糯得喊着离寻向她讨要糖丸。
离寻将糖丸递给他,又轻抚了一下他松软的头发夸奖他乖巧。
周家婶子眯着眼睛笑道:“小宝可喜欢你了,以往吃药总是哭闹着不愿意吃,到你这反倒乖巧。”
离寻眉眼含着笑意,继续逗弄着他。
这时,一旁前来看完病却不愿意离开的街坊邻居此时正在三五成群的闲聊着。
“最近大荒出了个大事,你们可曾知晓?”一中年男子神秘兮兮的问。
“李叔,什么事儿啊?”一旁的青年男子好奇的问他。
“听说啊,这西炎岳梁王孙啊,前些天突然遭人暗杀,死了。”被唤作李叔的压低着声音,凑在他们耳边道。
离寻闻言神色一怔,似是猜到了什么,面色有些凝重起来。
“可知道被何人所杀啊?”周围人来了兴趣。
李叔又道:“还不曾知道是谁杀的,尸体好像是在西炎王都的一家歌舞坊发现的,据说死得极为凄惨,手脚都被人砍了去。”
“这堂堂一王孙居然死状如此凄惨,还是在那等风尘之地,倒也着实唏嘘啊。”
“是啊,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
众人还在一旁窃窃私语,药铺的门却在这时又被人自外面推开了。
防风邶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个药篓,里面放着不少草药。他满眼温和的笑意,紧紧地凝着不远处的离寻。
离寻见他进了门,难掩欣喜之色,随即立刻迎了上去,替他将药篓拿下放至一边。
“邶公子回来了呀?许久未见了。”街坊邻居自是认得他,纷纷热情的打着招呼。
防风邶微笑着与众人寒暄着,拥着离寻往屋内走去。
小宝原本红的发烫的小脸已经恢复如常,躺在周家婶子的怀中,不知何时已沉沉睡去。
周家婶子识趣的道:“既然小宝已经无事,我今日便先回去了。”
离寻替她拿好方才准备好的药让她带上,这才笑着送她离去。
而一旁原本在谈笑风生的其他人见状也是打了声招呼,纷纷离开了此处。
天色已经不早,今日气候阴寒,泛着冷意,医馆没什么病人,离寻索性关了门,收拾好药材,便与防风邶一同回了后院内室。
刚一关上房门,防风邶便将离寻压在门后在她的脖颈处吮吻,离寻却未如往日一般纵着他,伸手抵住他的身子,将他从自己的身上推开,紧绷着俏脸,面色十分阴沉。
“怎么了,这是谁惹我家阿寻生了气?”防风眼眸带笑,拥着她坐到了桌旁,替她倒了一杯热茶。
“是你杀了岳梁?”离寻看似在疑问,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防风邶不置可否,默认了下来。
离寻眼底透着不安,紧紧的握住他干燥温暖的手,言语尽是担忧:“若是被西炎王室查到此事与你有关,我怕会牵扯众多。”
“无妨。”防风邶执起她的手低头亲了亲,面色淡然,“我与他在旁人看来并无交集,就算是揣测也并无证据,况且西炎想灭掉辰荣军也不是一天两天,无论我是否杀了岳梁,也不会有更深的影响。”
他说完,眸光直直的凝着离寻,墨色的眸中流动柔和的波光,他将她的手贴在胸膛,温声道:“当日留他一命,已是隐忍多时,我断不能让你平白受了委屈。”
男人的目光盛满对她的情意,如一泓温暖的月华,在她的心间缓缓地倾泻而下,将她的心托起,轻轻地呵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