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丝及腰,松松扭成一条辫子,辫子末端缀着一粉一白两朵野花,翠色的衣裙,如山间一道轻薄的雾,可那面容却又夺目得让人移不开眼,不管是眉睫还是唇鼻,都精致得好像这世上手最巧的人精雕细琢出来的一般,完美得一丝瑕疵都没有,宛若天仙。`
可这宛若天仙般的女子此时却是赤足踩在泥泞的雨地里,就像凭空出现一样站在那满口黄牙的彪悍汉子面前,一手捏着他手中的阔刀,一手捏着他的脖子。
没有人知道她是从哪儿来的,更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出现的!
她的身材并不高挑,相反,她生得很是娇小玲珑,站在这高大的黄牙汉子面前,离他的肩还有两三寸差距,偏偏这样娇小的她站在黄牙汉子面前让黄牙汉子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震慑感压顶而来,不仅他手中的阔刀无法动弹,便是他整个人,都一动不能动。
不仅仅是因为压顶而来的震慑感,还因为这女子的眼睛。
不是寻常人的黑眸,而是赤色!
一双赤红的眼!仿佛随时都能把人在她这双赤红的眼眸中化为灰烬!
而就在众人震愕之时,只听“崩崩”几声响,那被她轻捏着刀背的阔口锋刀竟碎成了数片!
便是黄牙汉子抓在手中的刀柄也都被碎成了碴!
黄牙汉子只觉自己本是握着刀的整个右臂都在发麻,麻得好像他的骨头都被震碎了一样!
可还不待他痛呼出声,他正正面门便挨了一拳,极重极重的一拳,揍得他鼻梁断裂,牙齿崩脱,眼眶歪斜,鼻血直流,嘴里也流血不止。
只一拳,这黄牙汉子整个人竟一连往后倒退了十来步!背部狠狠撞在方才莫凛避雨的那处岩壁,竟是撞出了“轰”的震响声!甚至撞得那崖壁竟生生往后凹陷了进去!
可见揍到黄牙汉子面门上的这一拳的力道有多狠烈!
再看那赤足站在雨水里的娇小女子,右手紧握成拳,还停在半空中。
很显然,方才那可怕的一拳,是出自她的手!
而且看她的模样,方才那足以让所有山匪都屁滚尿流的一拳却是不费吹灰之力!
她谁也没有看,她就只是站在雨水里而已,却是吓得还能动的山匪登时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这个女人,根根根根……根本就不是人!
不过顷刻的时间,这山林间又恢复了安静,只闻大雨冲刷草木山石的哗哗声。
那些被初一和莫凛放倒的山匪再爬不起来,那个给女子揍到了山壁上的黄牙汉子更不可能再爬得起来。
初一猛地回过神,冲到了倒在雨地里的莫凛身旁,当啷一声扔了手中的剑,跪到地上将莫凛扶了起来,一边慌张道:“主上!”
而那凭空出现的女子则是站在那株被削掉了大半截的石榴树前,再看一眼掉落在地的那大半截石榴树,躬身将这被削掉在地的半截石榴树捧了起来,出神地看着上边已经沾染了泥污的火红石榴花。
初一在着急忙慌地查看莫凛的伤势,女子则是抱着断掉的半截石榴树走到那被她狠狠揍了一拳的黄牙汉子面前。
此时,这黄牙汉子已经昏死过去,那一口的黄牙都沾满了血,并且被揍脱落了一半,他歪倒在地,已然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然面对已经半死不活的黄牙汉子,翠衣女子却是毫不犹豫地抬起脚,狠狠踩到了这黄牙汉子身上,一脚接一脚,踩得男子胸骨尽断,嚎叫声震天。
偏生女子还觉不够,最后一脚狠狠落到了他双腿间!
“啊——!”黄牙汉子的嚎叫声戛然而止。
这样的一脚,根本没有谁个男人能承受得了,且照这女子出手力度来看,就算没断也差不多成了肉泥。
再见这女子又给了他一脚,像踢废物一般将他踢得远远的。
只是一脚而已,这就算没死也没剩下多少气的黄牙汉子就被踹出了老长一段距离,显然这女子是嫌他脏了她的眼。
初一虽然惊于这忽然出现的女子的身手,可他此时此刻却无暇他顾,他一心只想着莫凛身上的伤,以致他将流血过多的莫凛往背上一背,抓起他方才扔在一旁的剑,站起身便急急要走。
也就在这时,女子才转过头来看莫凛一眼。
挨了那黄牙汉子重重一刀、被初一背在背上的莫凛此时也正好转过头来看她,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对她笑了笑,任由初一将他背走了。
他看她的眼神没有震惊亦没有惶恐,哪怕此时她的眼眸比她身旁的石榴花还要火红。
只听初一一边跑一边急道:“主上撑着些,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莫凛想说话,却又疼得出不了声,便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初一他知道了。
女子站在雨里,怀里抱着被断掉的半截石榴树,看着消失在雨帘里莫凛的背影,然后将地上种着石榴树的大陶盆也抱了起来,也转身走了。
与莫凛相反的方向走。
*
长情听着莫凛与他说的故事,他抱着小葡萄给他捧来了一盏茶,待他喝下后有些取笑意味地问他道:“爹那时候的身手还真是上不得台面。”
“现在也依旧上不得台面。”莫凛呷了一口茶水后笑道,“我本就只是一个生意人,而且教我与初一习武的师父说了,我这体格是不会在习武这条路上成就什么的了,就看我能学到哪儿便是哪儿了,我觉得我能不给初一拖后腿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那我娘的身手没有吓到你?”长情又重新坐到了莫凛身旁,好心情地问他道。
说到与心爱之人相识之事,莫凛面上的神情是柔软的欢愉的,仿佛他还是二十二年前那个年轻的小伙子。
“你说呢?”莫凛笑着反问长情。
长情想也不想便道:“我觉得我娘在那山匪裤裆处的一脚一定把爹吓着了。”
莫凛笑意浓浓,“还是你了解我,你娘那一脚,只要是个男人都会被吓到,尤其还是在看了她揍了那山匪一拳之后,那样的身手与力道,初一是远远不及的。”
“那爹你可有觉得害怕?”毕竟,娘当时的眸色是赤红的,而非寻常人的墨色。
“这倒没有。”莫凛将茶盏放下,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小面团,轻柔地晃了晃手臂,依旧笑着,道,“我倒是觉得那姑娘可爱得有些与众不同。”
“爹的口味还真是奇特。”长情想也不想便道。
“有你这么说自己爹娘的么?”莫凛伸出手,在长情脑袋上用力揉了一把,可不管是动作还是语气里,都是满满的父爱。
只听长情又问道:“当是娘救了爹,爹便对娘一见钟情了?”
莫凛笑着摇了摇头,“这你倒是说错了,你娘要救的不是我,而是我从西戎带回来的那株石榴树,若不是那株石榴树被削断了,她可不会出现,她当时可是生气得很。”
若非如此,苓妹的眸色那时候也不会是赤红的。
“你娘本就没有想过要救我这么一个人类。”
“娘她可真是喜爱石榴花。”也是,身为妖界公主,为封印而来人世,是不会对人类存着善意的。
“嗯。”莫凛轻轻点了点头,笑得愈发温柔,“因为妖界已没有活生生的花儿,所以你娘她很是喜爱充满生机的花儿,她说石榴花火红火红的颜色就像是热烈的太阳,是妖界所需要的太阳。”
所以,苓妹才会喜爱极了石榴花。
“那后来爹与娘再相遇,也还是因为石榴花,可对?”长情看着莫凛温柔的眉眼,又问。
“真是我的聪明儿子。”莫凛像夸小孩儿一般夸了长情一句,才笑接着道,“我与你娘再相遇,的确还是因为石榴花,那已是西山一事之后三个月的事情了。”
那时候,已经入秋。
*
西山遭遇山匪一事后,初一比此前更加拼命地习武,他给自己的目标不仅仅是以一敌十,哪怕是二十三十,他都要有绝对的胜算!
莫凛身前那一道深深的伤口也养了一个多月才好,因为伤口太深,伤到了胸骨,好在没有伤及心脏,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都回天乏术了。
不过倒是因为莫凛在西山受伤一事让皇上下令官府到西山去剿匪。
而自西山一事后,莫凛有时候会想起他千里迢迢从西戎带回来的那株石榴树,事后他本想让初一带人到西山上去将那株石榴树找回来,但又想写西山上不安全,便坐了罢。
想到那株石榴树,他便不由得想到了那只有趣的白兔子和那个天人一般模样但身手却强到可怕的姑娘。
说来那姑娘也算得上是他与初一的救命恩人了,却是没有报答的机会了。
那样的姑娘,当是江湖中人,而这世上最难寻的,便是这江湖中人。
因着莫凛受伤一事,管家说什么都不让他出远门谈生意,就算他的伤已经痊愈,管家还是守着他不放,道是让他再养养,那么深的伤,可不是闹着玩的。
莫凛拗不过这受了他爹临终嘱托的管家,便随着他了,以免这管家日日在他耳旁念叨他也受不了。
而他这一休养,便是养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时已入秋,天气转凉。
一日午后,莫凛正在书房看书,忽有一只小东西蹿进了他书房里来,正认真看书的他没有发现这只小东西,这只小东西便蹲坐在旁昂着头看他,看了好一会儿便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正打算歇歇眼的莫凛发现了这只溜进他书房来的小东西,惊喜道:“哎哎,你等一等!”
这小东西跑了两步后停了下来,同时转过身来看莫凛。
莫凛当即站起身推开了椅子,继而蹲下身看着这只小东西,面上满是震惊与欢喜,只听他喜悦地问道:“你是……你是西山上的那只小兔子!”
蹿进莫凛书房来的小东西正是一只兔子,一只白白净净毛茸茸的兔子,干干净净地浑身上下一丝杂毛都没有,一双眼睛黑溜溜亮晶晶的,就像是人的眼睛一样。
兔子蹲坐在地,定定看着正对它笑得两颊边上现出了浅浅小梨涡的莫凛,两只毛茸长耳朵竖得高高的。
“你怎么到这儿来的?”莫凛看着兔子,觉得不可思议极了,“西山离京城可是有很远的路。”
他很肯定,这就是他在西山上见到的那只通人性的兔子,他也说不上肯定的原因,他只是直觉它就是那只兔子,哪怕西山离京城的距离根本就不是一只兔子能到得了的。
兔子一动不动。
只听莫凛又问道:“你可还记得我?”
莫凛边说边朝兔子挪去,还一边朝它伸出了手。
谁知兔子一扭头,瞬间便蹿出了书房。
莫凛一怔,霍地站起身,大步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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