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卫风没有回答许辞的问题,而是沉声道:“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许辞定定盯着他,仿佛要从他面上看出他的诚意似的,少顷,只听许辞又问道:“阁下的话可否值得相信?”
“你信或不信,都无妨。”卫风一脸淡漠。
许辞不说话,而是转过头又看向床榻上的晏姝,片刻后转身离开,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在他从卫风身旁经过时,只见前一瞬还一脸冷漠的卫风忽地转过身来,而后竟是朝许辞微微低下头,诚心道:“多谢兄台包容。”
许辞脚步微顿,没有转回头来看卫风,而是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小姝是个好姑娘,但愿阁下不要再伤害她。”
许辞说完,离开了。
许辞从晏姝的屋子离开后还特意叮嘱了小丽不管对何人都不要论及此事,小丽虽然深有不解,但主子交代的话,她也不敢不从。
许辞离开后,卫风重新坐回到床沿上,看着依旧在沉睡之中的晏姝。
他注意到哪怕许辞再如何紧张关心晏姝,都只是站在旁看看她,而不会做出什么夫妻之间当有的举动来,且这屋子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关于男子的东西,足以证明,他与这个黄毛丫头之间,的确如他心中所想,仅仅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而已,为了让已经怀了身孕的黄毛丫头有一个可以安心养胎的地方,他不惜自毁名声。
如此一看,他倒真真是丁点都比不上这个小白脸。
只会让女人哭的男人,的确算不得男人。
坐在床沿上,听着晏姝微微急促的鼻息声,卫风想到了他初见晏姝时的模样,言笑晏晏,满是朝气,想到了她哭泣落泪时的模样,还有她生气她害怕的模样,他甚至还想象着她在清郡王府那一年里所过的日子。
他曾听说,女人怀胎十月的日子是最艰辛的,那他扔下她的这些日子里……
而今昏睡不醒的晏姝让卫风觉得心中有愧,深深的愧疚。
看着看着,卫风情不自禁地抬起手,轻缓小心地贴上了晏姝的脸颊,轻轻抚摸着。
这一次,晏姝没有怒不可遏地将他推开,因为昏睡中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谁人正在抚摸她的脸,她只觉着她的脸上贴有什么舒舒服服的感觉,令她的呼吸更缓和了些。
除了那一次情况之外的水乳相交,这是卫风第一次抚摸晏姝的脸,他像是抚着什么娇弱易碎的宝贝一般,小心翼翼。
这是他碰的第一个女人,也是他真真伤到的女人。
也只有她没有醒着的情况下,他才能这般碰她,她若是醒着,定是将他狠狠推开。
卫风用手指理了理晏姝额上微乱的刘海,再替她将鬓边的发丝别到耳后,她很安静,安静得不像她。
这都是他的错。
小馍馍媳妇儿说的其实无错,若不是他,这个黄毛丫头就不会离开京城到这儿来,她不到这儿来就不会感染上瘟疫,更甚者,她如今怀着身孕,并且快要生了的模样……
卫风的目光由晏姝的面上移到了她的大肚子上,他一瞬不瞬地看了好一会儿晏姝的大肚子,然后将停在她鬓边的手慢慢、慢慢地往下移,移到晏姝的肚子上,可却又迟迟没有将手贴上去,像是在紧张什么似的。
过了良久,他才极为缓慢地将手心轻轻贴到了晏姝的大肚子上,在他的手贴到晏姝肚子上的一瞬间,可以看得出他的手明显颤了颤,便是他的腰杆,在那一刹那都不由自主地绷直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动了动手,像抚摸晏姝的脸颊一般轻柔缓慢地抚摸她的肚子。
忽然,晏姝肚子里的孩子似踢了踢小脚,使得她的肚皮现出明显的起伏。
而孩子踢动小脚的位置,就正正好在卫风的手抚摸着的位置。
卫风怔住,手也僵住,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
待他回过神时,只见他一脸惊喜又激动地对晏姝道:“黄毛丫头黄毛丫头!孩子他踢我了!他是不是知道我在摸摸他!?”
晏姝只是安安静静地睡着,并未听到卫风惊喜的话,更不可能回答他。
卫风面上的惊喜与激动在无人回答的安静中瞬间消失,继而被明显的不安所取代。,只听他低声喃喃道:“黄毛丫头,你还要睡多久才会醒来?”
*
夜很深,还下起了雨。
雨水落在屋顶上,发出啪啪哒哒的声响。
沈流萤坐在辞书肆里翻医书,已经翻了整整一夜,眼下已将至丑时,她终是捱不住倦意,趴在桌面上的书堆里,本是要小憩一会儿再继续找材料,谁知她这一趴下便睡了过去。
一直在旁陪着的长情劝了沈流萤好几次回客栈去歇息都被她摇头拒绝,但这会儿看着沈流萤趴着都能睡着,长情索性不再问她,而是将她抱起,走出了书肆。
“嗯……?”沈流萤被长情抱起时微微睁开困倦发涩的眼,瞧清是长情在抱着她,不由将脸往他胸膛上蹭蹭,困得迷糊道,“呆货,我觉得好累……”
长情将她抱紧一分,同时低下头在她额上亲了一口,轻声道:“我这就带萤儿回客栈睡觉。”
“可是我还没有找到办法救小姝……”沈流萤抬起手来,要揉揉眼睛让自己清醒清醒。
但她的手才抬到眼前,便被长情用下巴挡开,宽慰她道:“可若萤儿累倒了不是更没有办法救治她?”
“好像也有道理。”沈流萤将眼睑重新闭上,呼吸着长情身上属于他的独有味道,喃喃道,“那我就睡一会儿,就睡一会儿……”
话音才落,沈流萤便又睡着了,可见她的确是累极了。
长情登上马车,回来客栈将沈流萤放到了床榻上,可他却没有陪沈流萤一块儿睡,而是坐在床沿上看了她还一会儿,确定她不会醒来后,替她将薄被掖好,然后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将床帐放下,轻声出了屋。
屋外,候在外边的秋容即刻将一把油纸伞与一盏风灯递上给他,长情接过,沉声对秋容道:“照顾好萤儿。”
“爷放心。”此时秋容的面上只有严肃与认真,因为在对待保护沈流萤的事上他不敢有分毫马虎。
长情微微一颔首,拿着风灯与油纸伞走下了楼,走出了客栈,走进了下着雨的夜色里。
西原县的夜本就静,加上如今出现的莫名其妙就有人染上怪病的情况,这里的夜就愈发的静。
黑暗与安静向来是最为让人恐惧,可这两样东西于长情而言,早已没有任何可怕可言。
所以,哪怕是走在空无一人仿佛要将他吞噬的夜色里,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安然从容。
他的脚步,往东边郊外方向而去。
他手上的风灯昏昏黄黄,根本就照不亮这漆黑的雨夜,唯能照亮他跟前的小块地方而已。
西原县东边郊外有一座石桥,石桥下的小河早已枯涸,哪怕是下了雨,也不会再聚成潺潺水声。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时辰,这样的地方,本不当有人才是,可此时石桥上却有火光,火光在雨中不熄,便证明石桥上有人。
此人身穿一件月白色锦衫,容貌寻常,气质却无双,竟是白华。
长情见到白华的那一瞬,白华也瞧见了他。
即便心有诧异,他们却无人表现在面上。
长情不紧不慢地走上石桥,只听白华浅笑温和道:“不曾想竟在这儿见到了莫少主。”
“我也不曾想会在这儿遇到白家主。”长情面无表情道。
他们二人说的,皆是实话。
不过白华所指的是会在这石桥上见到长情。
长情所指则是在在这西原县见到白华。
但,他们所言的“不曾想”,指的却不是此时此刻,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已知晓。
白华之所以会来到这石桥,是因为他查出的有关方梧桐下落的所有线索都断在了这东郊石桥。
长情之所以会来到这石桥,是因为他要会一会今番盯着他们举动的人。
只听白华又浅笑道:“如今世上已无白家,怕是莫少主这一声‘白家主’称呼错了。”
“这世上怕是只有白家主这般的人在面对毁了自家的仇人时还能这般温尔雅。”长情道的是赞美的话,实则满含嘲讽。
“莫少主过奖。”白华面不改色。
“难得与白家主这般巧遇,若我身上带着酒,当是要与白家主雨中小酌一番方对得住这次巧遇。”长情不紧不慢道。
白华依旧浅笑,“难得莫少主有如此雅兴,不过白某今番来此处却非为了与莫少主偶遇,而是向莫少主寻人。”
莫长情既出现在这儿,足以证明师姐失踪一事与其有关,他在线索中断的此处等着,果然有所获。
不过,倘若抓走师姐之人当真是血鬼,那莫长情与血鬼之间的关系看来当真如他寻思的那般了。
传闻血鬼可是入了北刹楼,不论生死都只为北刹效命,如是一来,莫长情极有可能也是北刹楼中人。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选择这个时辰到这东郊石桥来。
北刹楼行事,若要交易,便在当夜夜半丑时于线索中断处等待,届时自会有人接待,但这前提必然是找的到正确的线索中断处,否则一切都不作数。
“白家主不愧是第一公子,只用了短短半天时间便找到了线索中断之处。”长情不吝夸赞,“不过,这大下雨天的,我这一趟也并非白来,白家主若是愿意告诉我你们来西原县的目的,我自然将你那师姐还与你。”
白华轻轻一笑,“倒是不想堂堂莫家少主竟做这般为人不齿的卑鄙之事。”
“呵……”长情面无表情,冷冷哼了一声,“莫非白家主现下才知我本就不是一个君子?如何,我要的这笔交易可是很简单?”
“难道莫少主不是应当让白某先看看白某的师姐才对?”白华反问。
谁知长情竟是道:“若我说不呢?”
“莫少主是要出尔反尔么?”白华语气微冷。
“是又如何?”长情的语气总是冷冷,“因为我忽然间想到了我要知道的答案,这便不需用交易来听你的回答,至于你那师姐,还从来没有人暗中盯着我之后还能好好活着的。”
白华与那个女人既为师姐弟,便证明他们同为天枢宫弟子,阿风曾言有眼睛盯着他,之后却未告诉他那双眼睛是谁,而依阿风的本事,不应当不知道才是,那为何阿风不说?那就极有可能这一件事,与他有关。
而这双眼睛盯着阿风的同时,那个女人也在盯着他与萤儿,很可能盯着阿风的那双眼睛便是白华,因为今日在那个女儿被血鬼抓了之后他在阿风身旁时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有严谨盯着他,应当是那个时候白华已忙着寻找那个女人的线索去了。
从小到大,他与阿风之间从无秘密,可说是他们了解彼此比了解自己更为透彻,而他没有告诉阿风的唯一一件事,便是封印之事。
阿风没有告诉他的,只怕也是这一件事。
若盯着阿风的眼睛是白华,那阿风未与他提及,许是白华前来这西原县的原因与此处的封印有关,而他与萤儿是解开封印的关键,所以那个女人才会盯着他与萤儿举动。
这便是说,一直以来存在着却又不入江湖的天枢宫,其存在的意义与上古封印有关?
若是如此,他与萤儿往后的使命,必将困难重重。
那便——
在这儿除掉一个是一个。
与此同时,白华身上的温然之气陡变为阴寒,只听他看着长情,道:“既是如此,白某似乎再无需与莫少主客气了。”
而就在长情从君悦客栈离开未多久时,有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掠进了沈流萤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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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痛苦,嘤嘤嘤
又到了新的一个月,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