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日的晋阳守城战中,尽管发挥作用的是晋阳城墙本身,但公子雍身先士卒,现身城头,并且在汉军第一轮进攻中利用草垛,巧借汉箭,对军心士气的鼓舞作用非同小可。
肥义知道气可鼓不可泄的道理,立即在军中、民间大肆宣扬公子雍的神勇表现,一时晋阳人心再聚,大家都相信,晋阳真是一座天赐之城,能保赵氏两次,就能保赵氏三次、五次、百次。
公子雍却时刻保持着一颗警惕之心,他没有参与狂欢,而是将头埋在书房的兵书卷策之中,不断地寻找着晋阳防守的有效方法。
肥义进来请安,公子雍连忙摆手叫道:“相国,快来快来!”
肥义走近公子雍,公子雍拿出一幅帛画对他道:“吾料汉国一战不胜,再战必用唐炮,以晋阳之坚,可堪一击?”
肥义有治国料民之能,对军事其实并不太精通,尤其对汉国这些新鲜货,更是闻所未闻。
但本着鼓舞人心的目的,肥义坚定地对公子雍道:“公子勿忧,晋阳乃有卤土等物,重石版筑而成,二百年来,天下利器,无一能破晋阳者。”
晋阳城二百年未破,这是事实,但是面对汹汹而来的汉国,以及花样百出的新兵器,公子雍还是有些担心。
他反问道:“雍闻唐炮可发三百斤之巨石,晋阳城能当否?”
肥义惊呆了:“能发三百斤之车,当有多大?”
此刻,他已不再敢吹嘘晋阳城的坚固了,三百斤的巨石远距离猛砸,而且还是连续不断地砸,估计一座小山都能给砸塌了,晋阳城再坚,也不过是一座夯土城而已。
他面色凝重地问道:“公子可有破唐炮之法?”
公子雍:“无有!唐炮攻城,攻无不克!”
肥义有些气馁,低头不语。在外人面前,肥义装得胸有成竹,但他的内心之中,也装着无尽的焦虑。
公子雍看出了肥义的情绪低落,他话锋一转:“唐炮攻城,攻无不克!然,若勿使其进攻晋阳,岂非可解?”
肥义迷惑:“唐炮在汉军手中,如何勿使其攻城?”
公子雍反问道:“雍闻晋阳城中有密道可通城外,不知可有此事?”
肥义道:“确有秘径,此法除君上外,只有朝中相国、将军可知。”
公子雍问道:“密径通往何处?”
肥义道:“悬瓮山!”
公子雍面带喜色:“好好好。”
他大步走到舆图面前说道:“唐炮打造不易,需专人施工,颇费时日。雍料想汉军必将于悬瓮山中伐木造炮。”
“敌军料想围死晋阳,悬瓮山中守卫,必不密也。”
“待唐炮将成,雍率死士,潜出城去,入悬瓮山中,纵火焚之,则可打击敌军气焰,迟滞敌军攻势。”
公子雍又兴奋地指着桌上的唐炮概图道:“此图为雍重金所购,乃汉国行商秘密携带而出。此战,若能俘获汉国工匠一二,则我赵国便可仿造唐炮,反攻汉军。”
肥义不住点头:“诚如公子所言,师汉之长技,以制汉!”
话音一转,肥义严肃地道:“肥义赞同公子之计,然公子贵体,不得犯险,臣派一队精锐前往即可。”
公子雍并不认可肥义的建议:“此事雍必亲往!其一,密道之事,不宜外人所知;其二,晋阳被围,诸军既出城去,自可逃亡,何必杀敌,何必返城?”
肥义极力反对,双方一阵扯皮,只好各退一步,容后再议。
就在唐炮打造的过程中,儿良绕着晋阳城转了一圈又一圈,又在四下搭起高高的敌楼,用望远镜观察着晋阳城的布防情况。
诚如赵雍所猜测的那样,儿良派出人手,到悬瓮山中伐木打造唐炮,同时也派人开始挖掘地道。
儿良准备时机一到,双管齐下!
儿良也保持着这个时代战将的特色,他和章蟜、聂政都有一个共同的见解,汉王创造出的唐炮、八牛弩、黑火药、飞人等等利器,在战争中确实发挥了重要的作用,但也使一些人养成了依赖心态。
没有了这些大杀器,难道汉军就不会打仗了吗?战斗精神和战斗意志的培养,一刻不可放松。
说到底,人,才是战争的重要因素;物,不过是起到辅助作用而已。
儿良在观察中发现晋阳城的一处破绽,那就是城池的西南方位居然建有一座水门,水门平时与护城河相通,而护城河,又与汾水相连。
在此次晋阳保卫战开始之前,肥义已经封死了水门。但临时封堵与夯土之城毕竟还是有很大的差别,水门处出现了些许裂隙。
儿良决定不死等攻城利器,率先对晋阳城再发起一轮攻击,在四面开打的同时,重点对水门处进行突破。
次日,儿良下令众军从东、西、北三处发起大规模进攻,而将主力先登营,却暗戳戳地布置在了水门处。
初次攻城,往往是一次佯攻,主要目的是试探敌人的防守兵力,甚至还可以发现隐藏的暗堡。
但,也不乏佯攻变成主攻的例子。
比如就像今天这种情况,如果能乘虚攻破水门,突入晋阳城中,不失为一次极佳的破城机会。
“杀啊!”汉军披着层层盔甲,用渡壕车在护城河上搭建起十数条渡河通道,士卒们扛着云梯,冒着城上的滚石檑木和箭雨发飞,又一次发起了对晋阳城的进攻。
晋阳城发挥出了他的坚城本色,赵军也打得十分顽强,三面强攻声势虽大,但却无突破,还造成了一定的伤亡。
被儿良寄予厚望的先登营,趁着城头大乱之时,迅速杀奔水门之下,火速对堆在水门处的栅栏、碎石、杂物进行破拆。
城上守军很快发现了汉军的企图,密集的箭雨、滚木、礌石、金汁从城上泼洒下来。
汉军依靠坚硬的重盾,一边顽强顶住城上的攻击,一边拼命地清理水门的障碍。
肥义也看出了汉军的意图,他急切地赶到水门上方,察看水门防守情况。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座巨大的闸门之上:“此是何物?”
“回相国,千斤石!”
肥义大惊:“封闭水门,为何千斤石没有落下?”
军校回道:“此石太重,以致下方河道变形,阻碍了千斤石落下,百年前晋阳之战时,就不曾落下去!”
肥义怒吼道:“今日不管采取什么办法,必须将千斤石落下,否则,提头来见!”
“遵命!”军校立即带人扑入水道,去拆卸水道上的石条等物,试图将阻碍千斤石的障碍全部去掉,好使千斤石顺利地落入水中。
城外的汉军终于将堵塞水门的杂物清理出一条通道,又用大索将水门栅栏系好,扔至后方。
数百名汉军士卒齐齐发力,一声呐喊,将水门的大栅栏硬生生拉扯出去。失去了栅栏的挡护,城内堵塞水门的杂物轰然而下,一道亮光从城内闪了出来。
赵军听到了汉军的呐喊,汉军也看到了赵军的身影,城里与城外,攻方与守方,就在这薄薄的数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