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地牢，这里原本是土司府设来关押审问囚犯的地方，不过奢瓒的父亲即位以后将水川治理得还算和睦，人吗活得安稳，自然也就没人犯事。
久而久之，这地牢也就荒废了。
就连奢瓒自己都没想到，它重启的这一天竟然会来得如此之快。
他踏入地牢的时候，那个男人正被铁链吊在墙上，脸色十分苍白，双眼迷离，似乎已经神志不清，看来宣慰司的人在他来之前就已经对他用过刑了。
奢瓒冷笑了一声，端起一旁的冷水直直地泼在了男人的脸上。
对方的眼神因此而清明了几分，他抬起头，虚弱地看着奢瓒，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认得你，你是水川土司的三儿子，奢瓒。”
“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你还是自己招了吧。”奢瓒说着，漫不经心地摆弄起了一旁火盆中烧得通红的炭，“不然，我的手段，你不会想要体验的。”
“呸！”男人猛地朝他啐了一口，“我可不怕死。”
“死？”奢瓒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你想得美。”
“不过看起来，你是不打算招了。”他轻轻歪了歪头，目光在男人的身上打量着，像是在挑选从哪里下手为好。
隔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我来之前，有人特意叮嘱我要留你一条命。”
男人仰头看着他，眯了眯眼，声音里也多了几分嘲弄：“所以……你不会是不敢杀我吧？”
“你不用试图挑衅我，我也不会轻易地被你激怒。”
“我知道，你只不过是一颗小小的棋子，而我的目的是抓到藏在你背后的下棋之人。”
奢瓒突然朝后退了两步，抬手轻轻拍了拍，牢房里于是又进来了一个侍卫，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是一个古朴的香炉。
奢瓒拿过香炉，揭开了盖子，露出了其中的东西——一只通体赤红的蝎子。
“你想做什么？”男人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这是我精心炼制的蝎蛊，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有时候……活着可比死了痛苦多了。”
“我相信，它一定能够撬开你的嘴。”
奢瓒说着，嘴里轻轻念动着什么晦涩难懂的苗语，而香炉里的蝎子也随之动了起来，慢慢地从香炉中爬向了吊在墙上的男人，最终钻进了他的衣服之中。
“啊——”
邬瑶刚一进入地牢就听到前方传来了男人几乎已经苍哑的惨叫声，看起来他应该是还没招供，这可真是个坏消息。
不过好消息是，奢瓒还没把人弄死。
她走进牢房之中时，奢瓒正坐在一把椅子上，目光阴鸷地盯着吊在墙上的男人，对方虽然已经是生不如死，但嘴却硬的要命，甚至几度想要咬舌自尽。
幸好他发现的及时，硬生生地把他下巴直接给卸了。
奢瓒心中烦乱，这人迟迟不肯说出幕后指使他的人是谁，他已经审了足足两个时辰了，就连最后的蝎蛊都拿了出来，偏偏这人无论如何都不招。
他的注意力都在烦犯人身上，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来人。
“看来你的审讯工作进展得不怎么顺利？”清泠的女声在他的身后响起，他一转头就对上了邬瑶似笑非笑的眼神。
邬瑶随手将手里的纸包递给了他，奢瓒微微一愣，但还是拆开了外面油纸，浓郁的香味顿时在牢房中扩散开来。
“烧鸡？你怎么拿了这个？”奢瓒不解。
“听外面的人说你一直审他，连午饭都没吃，吃吧，饿着肚子哪能干得好活呢？”邬瑶说着超前走了几步，停在了犯人的跟前。
“倒是个硬骨头，都这样了还不打算招吗？”
“你们、这对狗男女……有本事就杀了我啊……”
“杀你？”邬瑶轻声笑了起来，“杀你可解决不了问题啊。”
邬瑶盯着他的脸看了一阵，眼底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啧啧啧，好可怜……”
她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块方方正正的帕子，在男人的脸上擦了擦。
“你想做什么？”男人警惕地盯着邬瑶，目光也不自觉落到了她手里的帕子上。
然而，在看清帕子上的花纹的那一瞬间，他的脸色猛然一变。
“你、你——”他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块帕子的花纹，“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有这个东西？”邬瑶笑着替他补上了没说完的后半句。
然后，面不改色地点破了幕后之人的身份：“思南彭氏，对吧？”
此话一出，不仅是墙上的男人，就连椅子上的奢瓒就兀地站起身来。
“想知道我是怎么查出来的吗？”邬瑶歪了歪头，冲着男人粲然一笑。
男人死死地盯着邬瑶，等待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不告诉你。”邬瑶却俏皮地眨了眨眼，往后退了两步，退到了奢瓒的跟前。
“你还要坚持吗？”邬瑶问，她伸手撕扯下了一只烧鸡的鸡腿，深深地嗅了一下，“很香，是吧？”
“你能混入难民里，甚至成为头头，应该也跟着他们饿了挺久的吧？”
她伸出手将鸡腿递到了男人的嘴边，“尝尝吗？”
男人怔怔地看着她，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但香气却争先恐后地往他的鼻腔里钻，嘴里也疯狂分泌起了唾沫。
“尝尝吧。”邬瑶依旧微笑着，“吃完了，也好上路了。”
男人倏地瞪大了眼，眼底闪过一抹惊恐，他没想到这女人竟然突然改了主意要杀他了。
是了，最重要的信息她已经掌握了，留着他也没用了。
男人的嘴唇哆嗦了起来，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吃啊，怎么不吃？是因为不喜欢吗？”邬瑶依旧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巨大的心理压迫下，男人终于彻底被压垮了防线，痛哭起来，“招！我全都招！”
“是思南彭氏！是他们指示我的！”
邬瑶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奢瓒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时间也无法接受，自己辛辛苦苦审了四个小时，竟然不如邬瑶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有用？
“哭什么？你做得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好了，我们也该准备上路了。”
“上路……”男人猛地抬起头，“我已经招了，为什么还要——”
邬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我什么时候说上路是送你去死的意思了？我说的上路，是回阳城，去与彭氏对簿公堂。”
“我从一开始就说过吧，杀你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男人怔怔地盯着邬瑶，却并未因她的话而放松下来，反而是越发忌惮和警惕。
这个女人……深不可测。
“把他放下来吧。”邬瑶转过头给奢瓒使了个眼色，“收了你的神通，顺带把蛊毒的解药给他。”
奢瓒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上前准备给男人喂下解药。
偏偏这时，对方的脸色忽地一变，眼睛瞪得大大的，随后猛地呕出一口黑血，头一歪，竟然直接气绝于二人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