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那人已经换上了一套低调的黑色外衣,但邬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就是刚刚他们在白云寺遇到的假住持。
他竟然来了辟寒金?
还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邬瑶拉着顾砚止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对方的步子又大又急,神色匆忙,透出几分慌乱。走到拐角时,那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来,邬瑶连忙拉着顾砚止躲在了走廊旁的装饰大花瓶后面。
身后空无一人,但那人却分外谨慎,一步步朝着他们躲藏的位置走了过来。
邬瑶眯了眯眼,冲着一旁的顾砚止使了个眼色——“要是被发现,就干脆利落打晕他!”
顾砚止点点头,手上暗暗蓄力。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的脸忽地探向了花瓶后面!
空空如也……
“嗯?是我太紧张了吗?莫非是他们之前不小心留下了气息?”他挠了挠头,眉头皱起,但随即自言自语道:“算了,还是赶紧过去吧,免得让他们等急了。”
但在与他不过咫尺之距的位置,邬瑶同样瞪大了双眼。
她伸出手,在那人眼前挥了挥,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完全感知不到他们的存在。
邬瑶的心头忽地升起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的目光从上到下一寸寸打量着对方,最终停在了他手腕上的那颗微微散发着光亮的珠子上。
男人低头在腕上的珠子上轻轻抚了抚,喃喃道:“难道是探测珠出问题了吗?”
邬瑶眨了眨眼,悄悄聚集起一丝灵力。果不其然,那珠子的亮度骤然增强,而当她收起灵力时,珠子的光芒则熄弱了下去。
“难道真是坏了?”男人仔细探查了一番那所谓的探测珠,但也看不出个究竟,最终也只能悻悻地摇了摇头,转身朝着刚刚的方向走去。
“原来他没有灵力……”邬瑶盯着他的背影低声喃喃道。
“我们要继续跟上去吗?”顾砚止悄声问。
邬瑶点点头,一路尾随着假住持坐着电梯畅通无阻地上了顶楼。是了,邬瑶要不是跟着这人,也不知道这辟寒金古色古香的木楼建筑里竟然还藏着一辆电梯,而电梯里所显示的最高楼层为,六楼。
从外表看来,辟寒金只有五层楼,这个第六楼是哪来的?不过不得不说,这假住持的灵性是真的太差了,明明二人在电梯里距他不到二十厘米,但他依旧是毫无所察。
电梯抵达对应的楼层,发出“叮”的一声轻响。
随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这个“隐形”的第六楼终于展现在了他们眼前。
此处的装潢和下方的木楼建筑截然不同,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檀香,地板上铺着淡紫色的地毯不断朝前延伸着,两旁都是密不透光的墙壁,唯有地毯的尽头,立着一扇与天花板相连的高大木门。
男人走到木门前,敲了敲。
“进。”
随着声音落下,大门轰然打开,将门后的景象尽数展露了出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几乎与层宽持平,放眼望去,能够看到整个辟寒金的景象。
而在那落地窗前,站着一个熟悉的男人——宋景明。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杵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男人扬了扬眉:“请进,寂明师傅。”
男人神色微微一变,垂了垂眼道:“我已经还俗了,宋总还是别再叫我的法号了。”
“还俗?我看你这些年扮演你师父不是演的挺好的吗?可以说是天衣无缝了,谁人见了你不都得恭恭敬敬地尊称一声空安大师啊。”
另一道揶揄的少年音在房间中响起,他顿了顿,尾调微微上扬:“说不定,你在佛法上的造诣比从前还高了不少了。”
寂明低着头没有接话,但是颤抖的双手,却暴露了他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见他这般模样,那声音像是觉得无趣,嗤笑一声,不再掩饰话语中的恶意。
“你现在这幅模样是装给谁看呢?十二年前,难道不是你,亲手杀了你师父吗?”
“我没有!”寂明猛地抬起头,冲着房间里那二人怒吼道,“师父……师父是自己从石阶上滚下去的,我没有推他!”
他说完像是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说的,低下头,额头上满是冷汗。
看着他仓皇的丑态,宋景明勾起嘴角,伸手推了推眼镜:“寂明师傅,别紧张,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当初我们愿意帮助你处理你师父的尸体,并帮助你伪装成空安大师的模样,现在也不会拆穿你啊。”
“为什么不能坦诚地面对自己的错误呢?”
他此话一出,寂明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我不是……我不是要杀师父的……我不是,故意要杀他的……”
“明明我才是大弟子,明明我才是应该是继承他衣钵的人……凭什么,凭什么他要把住持之位传给寂尘……”
“那我呢,我算什么!”
顾砚止皱着眉头望向邬瑶,用口型冲她比划道:“他的状态不对劲。”
邬瑶点点头,指了指鼻子。
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味道,但这檀香却不仅仅是普通的檀香,其中掺杂着黄麻和曼陀罗,能够有效地迷乱人的心神。
再加上,言语的刺激,这寂明心态崩塌倒也是正常的。
只不过,邬瑶有点疑惑的是,听这口气这事儿已经发生很久了,况且他们不是一伙的吗?现在是怎么回事,搞内讧、小团体霸凌?
不过很快,这一切就得到了解答。
宋景明从落地窗朝着跪倒在地的寂明走去,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语气温和:“寂明师傅,大哥他找过你了吧?”
“是,李先生……他是来找了我。”
“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觉得首富先生近来有点不对劲,他怀疑古大师给他做的续命术有问题,想找我去给他驱驱邪。”寂明连忙和盘托出。
“那你怎么说的?”
“我……我……”寂明支支吾吾了半天也答不上来。
“你答应了。”之前说话的那个少年直接戳破了寂明遮遮掩掩的秘密。
“准确说,你是答应了他指证现在的李建德是假的。因为他承诺,等他把宋总拉下来,就会给你一大笔钱再送你出国。”
“从今往后,你就可以再也不用受曾经那件事的折磨,对不对?”
少年此话一出,寂明顿时抖成了筛子,他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宋景明,嗫嚅着:“宋……宋总,你听我解释……”
宋景明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理解你,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但下一刻,话锋一转,声音兀地沉了下去:“但是,就算是养条狗,养这么多年也该有感情了,总不该反咬一口喂养自己的那只手吧!”
“我鬼迷心窍,我对不起你宋总,宋总……我错了……”寂明痛哭流涕地求饶着。
“唉……我真的很失望,寂明师傅。”宋景明说着,伸手取下了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放进了胸前的口袋里。
随后,他猛地拽住寂明的衣领,强迫其站了起来,扬起拳,狠狠地冲着对方的脸砸了下去。
寂明发出一声闷哼,还没反应过来,宋景明又是一拳挥下。他一拳接着一拳,硬生生把寂明揍成了一个猪头脸,才放下了手,将他朝后狠狠一推。
“你知道背叛的下场吧?”他低着头,居高临下地盯着瘫倒在地寂明。
原本奄奄一息的寂明,忽地仰起了头,惊恐地瞪大了眼,含糊不清地喊:“不……不,你们不能……”
“杀了我,白云寺就无人替你们看守了……”
“哈?”伴随着一阵马丁靴敲击着地面的声音,少年终于缓缓地走到了门前。
“我们当然可以杀了你,杀了你,谁还会知道,白云寺的秘密?空安大师,也是时候圆寂了。”
下一秒,他倏地移到寂明的身前,抬起他的头朝旁边猛地一扭,伴随着“咔嚓”的清脆声响,寂明忽地没了声响,他的眼睛还死死地盯着眼前杀死自己的少年。
而那少年却低低地闷笑了起来,像是发泄出了积攒已久的怨气一般,畅快而又癫狂。
良久,他才缓缓抬起头,看向了远处的邬瑶和顾砚止,咧开嘴一笑:“看够了吗?邬瑶。”
在迎上那双眼睛的那一刻,邬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