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瑶冲着那不远处的井口抬了抬下巴,井口处本来盖着的厚实石板,此刻已不知被谁挪开了半边,而那股浓烈的恶臭,似乎就是从井口中涌出来的。
“祠堂的灯怎么熄了?”杨君悟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异样,他想也不想就冲进了内室。
里面黑咕隆咚的,只有最里面的祖宗牌位前的长明灯还燃着,透出微弱的火光,映照着后面如山一般的牌位,以及牌位中央的神龛里的那尊三眼神像。
蒲团上早已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杨书竹的身影。
杨君悟慌忙地打开祠堂的灯,在两旁的耳房里寻找起来,而邬瑶看了那二郎真君的神像一眼,眼中闪过一抹讥诮,转身朝着外面的枯井走去。
如她所料,那股恶臭果然是从井中蔓延开来的,越靠近,恶臭越发浓烈。
“啪嗒——”
井旁的那颗石榴树突然发出了声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根枝桠承不住那火红的石榴断裂开来,石榴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几圈,最终停在了邬瑶的脚边。
她眯了眯眼,伸手将石榴捡了起来。
“这石榴很红啊,又大又饱满,一看就很甜。”巫罗对着石榴“评头论足”道。
邬瑶哼笑了一声:“谁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养出来的。”
话毕,将手伸到井口上方,手指一松,石榴直直地掉了下去。过了三四秒,下面传来了啪嗒的声响。
“看来确实是枯井,而且不算很深。”她淡淡地评价道。
她掏出手机,点开手电筒,朝着那黑黝黝地井底照了下去,抬头往下看。
下面的水早已干涸,露出了赤裸的泥地,之前丢进去的石榴已经碎成了好几瓣,其中鲜红的果肉袒露出来,散落一地,在莹莹白光的照耀下,有些说不出的妖冶。
邬瑶摸了摸下巴,下面没东西,那为什么会有这么臭的味道?
还没等她思考出个究竟,异变陡生,一股大力猛地从后传来,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因为惯性而直直地朝着井底扑了进去。
邬瑶诧异地瞪大了眼,瞬息之间,她将灵气覆在身体表面,又将身体团在了一起,以抵抗高空砸落的冲击力。如此一来,当她砸落在地时,并未收到过大的伤害。她抬起头,正好看见一双枯槁的手,缓缓拉动井口的石板。
她脚下猛地发力,借着井壁两旁的凸起飞快地往上跃跳,眼见就要触到井口。她双手攒拳,准备直接击碎那石板。
但就在此刻,石板彻底合拢井口,邬瑶的拳头在触到上方时,一道金光忽地亮起,随即一股强大的斥力自上方扩散开来,硬生生地将邬瑶撞回了井底。她抬起头,满眼不可置信。
“天罡印?!”
看着头顶金光流转的复杂符文,邬瑶不可谓不惊讶。
要说这天罡印,乃是符箓道中的一种封印符咒,大多用来镇压煞气,实力非常强横,见煞即生效。不过它也有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它不分敌友,但凡沾染了一丁点煞气,都会被其判定为封印的对象。
没想到竟被人用在了这地方?!
“你别说,画这符咒的人还真他妈是个天才啊,这都能想到?”巫罗还在一旁啧啧称奇。
邬瑶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能不能别说风凉话了,我被困在里面了,能不能出去还是一回事呢。”
她掏出手机检查了一番,幸好没被摔坏,点开手电筒往周围照去。四周都是石制的井壁,脚底的泥土因为干涸过久,已经变得僵硬开裂。
“杨君悟!杨君悟!”邬瑶扯着嗓子喊道,希望能引来井外的杨君悟施援。
不过很可惜,杨君悟此刻估计正忙着找他失踪的姑姑杨书竹,根本无暇顾及邬瑶这个外人。
眼见求援不成,就只能自救了。
要说也奇怪,刚刚在上面时,那股恶臭极其浓郁,但真正落入这井底之后,反而是一点臭味都闻不到了。
难不成……这井底有什么玄机?
邬瑶眯了眯眼,也是,普通封个井怎么可能用上天罡印。
她举起手机,再一次仔细探查起井底和周围的井壁。
“邬瑶,你看右边那个石块好像是松的诶。”巫罗突然在她耳边叫嚷了起来。
邬瑶朝着右边望去,只见从井底往上大约半米的位置,的确有一块石头是微微凸起的,看起来还有点松动。
她伸出手,抓住石头试图往外拔,但石头却纹丝不动。她又用力朝里按去,这一次,很轻松地就将石头推了进去。
“轰隆隆——”
整个井底突然剧烈地震动了起来,在石头对应过去的井壁处,竟然缓缓移出了一个一米五六高的洞口。
而与此同时,一股异香随着洞口的开辟蔓延开来。
邬瑶兀地皱起了眉,连忙捂住口鼻,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意识逐渐开始变得模糊,浑身变得乏力,就连意志也逐渐变得消沉了起来。
“该死……这香难道是不要成本吗?怎么到处都是……”邬瑶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句,下一刻,整个人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嘤……嘤嘤……”
耳旁响起了婴儿微弱的啼哭。
那哭声渐渐大了起来,随后,像是一呼百应般,四处都响起了婴儿的哭声,声音变得尖锐而又刺耳。
她头疼欲裂,耳边是无数婴儿尖锐的哭声,眼球逐渐充血,脑中的血液都激荡了起来。
眼前闪动着破碎的画面,耳旁混杂着产房中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婴儿微弱的哭声以及产婆惊恐的尖叫。
“怪物,是怪物,怎么会有人生出四只眼睛的怪物!”
“这孩子不能留!杨家不能出现怪物!”
“要怎么处理这怪物?”
“把它丢进祠堂的井里淹死!”
有人仓促地抱着花色的襁褓,将其中的婴儿丢入井中,小小的身躯渐渐沉入井底。
四面八方的水涌了过来,灌进耳朵、鼻腔和嘴里,空气逐渐变得稀薄,意识也逐渐变得混沌。
身体好像变得越来越沉,在意识消弭前的最后一刻,它忽地想……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