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瑶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文件,在末尾的签名处,龙飞凤舞地写着“李忘年”三个大字。
老头竟然同意了?他不可能看不出这条新规是为了针对她而设立的!
邬瑶站在原地,如遭雷击。
与此同时,书院一处不起眼的小院里,两位老者正对坐下棋,棋盘上的局势瞬息万变,前一秒黑子势如破竹,下一刻白子已经将其包围,当白子洋洋得意之时,殊不知黑子已经布下了更大的局,只等请君入瓮。
“李忘年,你这老头不厚道,竟然跟我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一手。”
岑未明将手中所执的白子放回了棋盒中,抬起头,指着对面那人笑骂道。
“下棋嘛,讲得就是一个战术,一个谋略。”李忘年咧开嘴嘿嘿一笑,十足的混不吝模样。如果不告知其身份,恐怕谁都想不到,这个小老头竟然是大名鼎鼎的禅剑李忘年,华夏十国柱之一。
“你不光对我不厚道,对你徒弟也是一点不留余地,我要是邬瑶,现在肯定恨死你了。”
岑未明捋了捋胡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探究。李忘年看起来依旧毫不在意,他伸手将棋盘上的黑子一颗颗捡回棋盒内,漫不经心道:
“恨就恨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儿女都是父母的债啊。”
岑未明沉默了一阵,探头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问道:“真的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你这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啊!”
“放屁!我要是不这么做,才是让她往死路上走!”李忘年倏地抬起头,语气陡然高昂。
“她以为我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我在协会吃过的亏比她吃过的饭还多!凭她一个小姑娘,妄图对抗协会这么个庞然大物,她是以卵击石,痴心妄想!”
李忘年说着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唇角竟然渗出了丝丝鲜血。岑未明见状赶紧将棋盘旁的茶盏递给了对方:“你别激动,喝口茶消消气!”
李忘年猛地灌下大半杯茶水,慢慢平息着自己的情绪,良久,他沉声道:
“不能让她一个人待着了,必须得有人能在关键时候拉她一把,否则她后面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
而此时此刻,邬瑶只能站在门外干瞪眼,身旁的学生会干事们正进进出出地把她的东西往外搬。
“张大会长,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这般为难我。”
邬瑶将那页文件攥得发皱,神色难堪。
“规定如此,我只是按规执行。”张明义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而且,你以为自己有什么值得我针对的地方?你未免过于高看自己了,邬瑶。”
纵使嘴上这般说着,但张明义的语气中分明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就算给你三天,你也凑不出七个人。”
“你凭什么如此笃定?“
“因为你不配!邬瑶,你这种人,就不配有同伴,不配有朋友!”
张明义骤然升高的音量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干事们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回头望来。原因无他,只因张明义情绪能有如此大波动的时候实在是少之又少,像刚刚那般失态的概率更是堪比火星撞地球。
“若我能在三天内凑齐七人,你又当如何?”邬瑶对他刚刚的失态视而不见,眼中只有自己的万事屋,此举更是引得张明义攥紧了拳头。
他气极反笑:“你永远都只关心你自己,邬瑶。”
“我若不关心我自己,还会有外人来关心我不成?”邬瑶神色如常,丝毫未被张明义影响。
“但凭你如何巧舌如簧,今日之事也不可能再有任何转机,如果我是你,还是好好想想滚出书院后又该去哪吧?”张明义面色扭曲,眼中几欲喷出火来,却还是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而邬瑶却突然勾起了嘴角,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是吗?”
张明义神色一凝,眉头顿时挤在了一起,二人同队多年,他太了解邬瑶了。当她露出这个表情时,就代表着——猎物,已经落入了她的圈套之中。
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却见到对面的女人拿出了手机,在屏幕上轻轻点了两下,调出了一道监控视频。
“你们不能进去!”
“这可由不得你,都进去,给我把里面的东西通通丢出去!”
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以及花瓶砸落在地的清脆响声混杂在一起,摄像头将众人的丑态拍得一清二楚。
“我要起诉你们!故意损害他人财物,涉案金额高达二十万。不出意外的话,你们今天都得进局子里好好反省反省了。”邬瑶直直地迎上了张明义几乎能够杀死人的视线,语气一如往常那般毫无波动,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二十万?你发什么疯?你这满屋子的东西加起来也没有一万!”李博文立刻毫不犹豫地反驳道。
谁不知道,泥菩萨邬瑶是出了名的穷,留级三年没有补贴,道心破碎施展不出任何术式也没办法出去接单挣外快。开个万事屋,平日接的也都是一些简单琐碎的活计,再加上酬金只收一元,根本不盈利。
她父母双亡,自幼就是在世交酆都纪氏长大,但自从五年前其未婚夫纪氏独子纪晏清丧生于昆仑之巅后,她便也和纪家断了联系。
如今无凭无据地蹦出来一个二十万,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邬瑶抿唇一笑,冲着那散落一地的花瓶碎片扬了扬下巴:
“你们砸碎的花瓶,市值二十万。”邬瑶的眸子里染上了几分戏谑。
李博文见状更是怒不可遏:“胡说八道!你都穷得只能住社团活动室了,还能买得起二十万的花瓶?我看你就是想讹我们——”
他话没说完,就被张明义打断道:“住嘴!”
“这花瓶来自华南赵氏。”他看着邬瑶,咬牙切齿道。
李博文顿时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华南赵氏,号称财神赵公明后裔,其当代掌权者赵泊言更是年纪轻轻就一手创立了大名鼎鼎的泊瑶集团,泊瑶二字,明眼人一看便知其含义。
赵泊言钟情邬瑶,是整个修行界都清楚的事实。不过,邬瑶对他没兴趣,也是众所周知的。尽管如此,对方的东西依旧是一箱一箱地往青莲书院送,不过通通都被邬瑶用到付快递给退了回去。
但谁也想不到,她竟然留下了一件,偏偏今天还就被他们给砸碎了?
张明义脸色铁青地望着邬瑶:“你以为凭借这个就能威胁我?区区二十万,学生会还不至于拿不出来——”
他话没说完就被邬瑶打断了:“是吗?学生会这么有钱的话,你会连件制服都舍不得换?”
她说着伸手轻轻点了点对方那已经起了毛边的衣领,目光少见地染上了几分揶揄:“是衣服质量太差了,还是我们学生会会长倡导节俭,以身作则啊?”
“邬瑶!”张明义一把钳住了她的手腕,几乎是咆哮道:“好!你既然这么想和我打擂台,那我就满足你。我给你一天时间,我倒要看看谁会冒着得罪学生会的风险来加入你这个三无组织。”
邬瑶粲然一笑,轻轻巧巧地挣开了张明义的钳制,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那咱们就,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