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烈马,鬃毛倒竖,夹紧尾巴,四蹄翻飞,绝尘而去。
烈马后面不远处,怪风呼啸,震撼心魄,再看这股怪风,忽儿贴着地皮疾速翻滚,忽而竖起来,卷成风筒,紧追不舍,眼看着离江边越来越近,再跨过一道土岗子,就来到了江堤之上。
马通人气,人急它更急,情知后面有怪物在追赶的神骏,看见土岗子挡路,瞬间大发神威,就见它猛然一跃,四蹄腾空,一下子飞过了那道土岗,来到了江堤之上。
怪风起,杨柳色变,尘飞扬,青草盾形,马蹄声声,响彻大江之滨,却只有江水滔滔流不尽,千古悠悠天地不变。
怪风眼看着前面那匹千里驹实在是快得很,不由得狂性大发,就见那阵一路呼啸着,翻滚着的怪风,猛然间停在路中间,还未见风消尘灭,却从怪风中嗖地窜出来一只高大的青狐。
这只青狐不但比一般的野狐狸高大粗壮,就连那皮毛也像黑段子面一样发出油汪汪的光来,大白天的,也不见它有何避讳,而是嗖地一下子窜到了紧挨着它的那棵柳树之上,嗖、嗖、嗖,连着越过几棵树的树梢,然后飞了起来。
眼看着它和前面那匹千里神驹的距离越来越近,青狐窃喜,暗中使出来看家本领,就见它飞着飞着,猛然间对着前面吹了一口气,这口气腥臭无比,却又像利剑一般,直接射向了前面不远处还在飞奔着的千里神驹。
呲、嘶、本来清新无比的江边空气,在呲嘶的撕裂声中,立刻变得浑浊不堪,令人作呕,这正是千里驹和陈茵逃跑的紧要关头,他们哪里料到,这股腥臭之气撵上他们之后,先是骑在马背上的陈茵,有一种作呕欲吐的感觉,接着那匹千里神驹也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就在不知不觉之间,这匹神驹放慢了奔跑的速度,而骑在马背上的陈茵,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后面追赶的黑狐眼看着前面那骑红尘一点点慢了下来,立刻发出吱、吱、吱连续不断地尖啸之声,奔跑在前面的千里神驹被这种吱吱声扰得六神无主,几次停下脚步,踟蹰着要朝回跑。
头两次出现这种情况,骑在马背上的陈茵并没有觉察到,因为她被那种腥臭之气已经是熏得头晕脑胀,处于半昏迷状态了,幸亏,就在公开拍卖蛇珠的头一天夜半时分,她出来巡视,看到救她的恩公也在院子里仰望天上的星斗,就上前搭讪道;“恩公,您还没休息呀!”
被问的人正是文娘,也就是在黑松岗救下她的自称是白二爷的人,不过,今夜却很特殊,因为文娘正在想自己的苦难身世和悲愤死去的母亲,那股女儿之情油然在心,他听到陈茵的问话,却很不着边际的反问了一句;“陈茵,你的母亲呢?”
“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唉!”
陈茵接着重复了两遍我的母亲,然后又是一声长叹,这让文娘本来就不好受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层阴影,这时候,他转过头,看着已经来到自己眼前的陈茵,却见陈茵的眼眶子里满含着泪水,嘴唇颤抖着,几次却是欲言又止,文娘就说道;“漫漫长夜,越是不愿意想起来的事情,就越是浮想联翩,我刚才就是因为想到了我惨死的母亲,才有那么一问,既然碰到了你的伤心处,那就不要说了,我们明天也许要热闹一天啊,你年纪轻,要多休息,还是回去睡觉吧!”
听到文娘十分关切地话,似乎又触动到了陈茵那颗十分脆弱的心情,就听她说道;“反正也睡不着,还不如就让我在这难得寂静的夜晚陪在您身边。”
文娘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一定是勾起了身边这位女扮男装的姑娘的满腹心事,于是,就说道;“好啊,漫漫长夜,明早起来,谁又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
文娘说的是真话和大实话,他们此番的动静闹得很大很大,怕是全天下有志于得宝之人都要来见机行事,这也许就是大战前的最后的宁静之夜,而这样的夜晚却又是最容易引起女儿思恋母亲的时候,因此,文娘刚说好啊,陈茵就接过来说道;“恩公,方才您问我的母亲呢,其实,我的母亲离开我已经快十年整了,今夜,又让我想起了母亲的音容笑貌,还有她最后凄美的一瞥,真真是让我肝肠寸断。”
“啀!”紧接着陈茵的凄楚的话语,文娘又是一声哀叹,然后说道;“我又何曾不是如此呢,想我阿妈,倒地气绝那最后消散的眼神,竟然是那样的放心不下,我、我!”
文娘语声颤抖,陈茵禁不住用自己柔嫩的细手轻轻拉住了文娘的手,就在陈茵拉住文娘那双手的一刹那,心里立刻明白了,自己原来的判断没有错,这位貌似江湖汉子的恩公,真就是个女儿身,因为只有青春年少的姑娘才会有这般柔嫩纤细的手指,才会有如此细嫩的手心,于是,她由最初轻轻地拉住变成了紧紧地抓着文娘的手。
文娘也在这一刻感受到了陈茵那双少女特有的温润细致的巧手,于是,他凝目细看陈茵,轻声说了一句和他们此时此刻的心情很不相符的话来;“好一副姣好的容貌,好一个美人胚子。”
陈茵被文娘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她依然抓着文娘的手,却低下头来,轻声说道;“却原来恩公和我一样,也许也是迫不得已,才装成了男人。”
陈茵年少,直接把话说开了,文娘当然不能够否认,不然的话,又成何体统,不过,此时此刻文娘的心思又转移到了陈茵的身世上来,于是,他环顾左右而言他,故意说道;“我阿妈是被我那个畜生舅舅还有花肥猪一伙生生气死的,我为了报仇才女扮男装行走在江湖上,所以,我还要请小妹妹替我保密,明日切不可暴露我的真实身份。”
看到如此坦诚的文娘,陈茵大为感动,她紧接着说道;“同是苦命的女人,我的父亲在和围堵上来的强盗搏斗之时,连中三箭,倒地气绝,临终前,他对我母亲只说了一句话,把孩子带大,报仇。这时候,那些个强盗已经把我和我母亲还有我叔叔,团团围住了,还口口声声喊着要尝尝西域女人的滋味,这时候,我母亲已经翻身下马,把我绑到了马背上,然后小声对我叔叔说道,打马护送公主逃出去。
紧接着,她就狠狠地抽了那匹千里神驹一鞭子,神驹立刻奋蹄腾飞,这时候,我回头望去,却见母亲仍然在和那群强盗拼命厮杀,在我的呼喊声中,我看到,我看到——我母亲砍翻了最后一个强盗,然后把钢刀插进了自己的心窝。“
陈茵说到这里,已经是泪流满面,文娘只好把她搂在怀中,安慰道;“只要有时间,我们就去找那伙强盗报仇。”
听了文娘的话,陈茵把头从文娘的怀中抬起来说道;“不知道为何,那伙强盗这么多年来,竟然销声匿迹了。”
文娘说;“最好他们明天也能来。”
直到文娘说出这样一句话来,陈茵才彻底明白他们为何要公开拍卖那颗蛇珠,就在陈茵还想接着打听明天的具体安排时,却见文娘从怀中拿出一颗发出幽幽蓝光的珠子,对她说道;“张嘴,把它含在舌根下,紧紧压住,千万不要不要让这颗珠子离开你的舌根。”
陈茵虽然还没有弄清楚,恩公手中突然出现的这颗会发出幽幽蓝光的珍珠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道恩公为何要让她含着这颗珍珠,更不懂得这是一颗什么样的珠子,她含在口中会有什么好处,不过,直觉却命令她毫不犹豫地张开了嘴,把文娘递给她的珍珠含了进去,紧接着又按着文娘的吩咐,搅动舌头,把那颗珠子紧紧压在了舌根之下。
顷刻间,陈茵感到舌根下嗖地冒出一股清气,这股清气先是直达百汇,然后顺着任督二脉,一路下行,给陈茵一种疏通经络,排除浊气之感,陈茵正觉得通体痒酥酥,麻约约,无比舒泰之时,猛然间感觉那颗被他舌根压着的珠子,倏地变成了一根针,接着又狠狠地刺了她的舌根一下。
瞬间,陈茵感觉她嘴里的舌头针扎般疼痛,受到这种刺激,舌头哪里还能够听从她的指挥,她只是感觉压着珠子的舌头条件反射般地朝上面躲闪了一下,只是这一躲闪,让陈茵看到一道蓝光瞬间从她嘴里面飞了出来,围着文娘的头顶转了一圈,然后光线消失,那颗珠子不见了。
就在这时候,文娘又说话了;“看样子你还不能接受这颗珍珠的洗礼,似乎还要有一番洗骨伐髓的经历!”
陈茵听到文娘的话之后,很是不理解,就疑惑着问道;“恩公,你说出来的话和那颗珍珠突然从我嘴里飞出去有关联吗?”
“有,当然有,不过,我想,从今往后你千万不要再称呼我为恩公了,我看我们在背后可以以姊妹相称,这样就不显得生分了,不知妹妹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