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很黑,却很热闹,打骂声不绝于耳,呆愣在里屋地上的费精神就像块木头似的,毫无反应,这时候,就听在漆黑的屋子里,传来一个细小的声音;“都起来呀,兄弟们,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大家动手打呀!”
醉卧地上的人,在黑暗中纷纷爬了起来,也不管身边是谁,挥拳就打,抬脚就踢,黑暗中看不清不要紧,反正是你打我,我也打你,咱们谁也别闲着,谁也别怕谁。
“乒,嗙,哎呦,看老子不宰了你!”
有人喝骂,有人倒地,倒地之人抱住别人的腿啃咬起来,诶呀,是人还是狗呀,是谁啃我的腿呀,有人叫喊,有人下黑手,终于,从外面传来一个声音;“都他妈的别打了!”
无奈,没人听,战斗仍在继续,突然,混『乱』中,有个人粗声大气地叫喊起来;“你们他妈的都瞎啦,你们看看我是谁!”
立刻,有一个声音接了过来;“我管你是谁,看拳!”
噗通,有人倒地的声音。
劈、刺、叭、嚓,打斗发出的动静。
扑哧,一拳打在了一堆油腻腻的肥肉上,接着一个声音响起来,不,应该说,一个家伙暴跳如雷;“好、好、你敢打老子,你让老子瞧瞧你是谁!”
“他娘的,老子打的就是你,我让你装横。”
黑夜中,突然,有人一声惨叫;“不好了,你们要造反呐,是花老爷,是花老爷,你们别打了!都别打了!”
呜呜、呜咽,呜呀呀,嘶、嘶、嘶,我的妈吔,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嘻嘻嘻,嘿嘿嘿,你过来呀,小娘子来陪你了耶!来呀,来也,来风流啊,来快活呀,风声里有人在哭泣,哭泣中裹着嬉笑声,阴森森,恐怖至极。
这是哪里,当然是胭脂斋,那里刚刚气死了一个老『妇』人,那里还要上演一出*的丑剧,紧挨着脂砚斋的邻居们倒了霉了,怎么一到天黑就有阴森森的鬼哭狼嚎般的叫声。
脂胭斋外面哭泣声,哀嚎声,渐逝渐远,那里料到,凄惨之声刚刚消失,脂胭斋的上空又惨云密布,就好像有无数个恶鬼躲藏在乌云中,任谁都会远离脂砚斋。
脂胭斋,屋子里,刚才那声惨叫,还真管用了,打斗的人就像突然清醒过来,又像梦游一般,站在原地互相看着,呆立屋中的费精神这次他真的精神了,他抖抖索索,找着油灯,点燃后,大声高喊;“花爷来了,都给我住手。”
话声落地,他手拿油灯,妆模作样地走了出来,还没等他看清楚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情的时候,他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朝他猛扑过来,扑哧,费精神听到了一个声音,紧接着他就感到门面被重重地击了一拳,眼前金星四『射』,像飞翔的金子,像飘舞的银锭,费精神感觉自己一下子飞了起来,然后,又重重地摔落地上。
“妈耶!”费精神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你们每个家伙,给我上前一人踹他一脚。”这回费精神听到了,他刚想喊花爷饶命啊,前胸竟然被狠狠地踹了一脚,接下来,头上、脸上,所有要害部门都挨了一脚。
费精神昏死过去,大壮上前,拿起掉落地上的油灯,重新点燃后,又高高擎在手上,说道;“你们都瞎了眼,没看到是花爷来了吗!”
灯光下,无人敢吱声,你瞧瞧我,我看看你,等到大壮说完话,又都把目光放到了花肥猪身上,此时,就见花肥猪,像一头正在猪圈里发情的公猪似的,从嘴角里流出来鲜血,染红了半边脸,肥肉堆积下的脸庞,有几个青包,面目狰狞可怕,紫『色』罗缎衣服撕开好几道口子,浑身上下满是泥土,他盯着那些个站在他面前的无赖们,抬起手,哆嗦着指点他们,好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来;“你们、你们、你们告诉我,你们在干什么?”
花肥猪的手哆嗦着,无赖们的眼神茫然着,半天过后,花肥猪的手不抖了,他那狰狞的面目突然挤出来一丝丝微笑,他巡视着面前的这些家伙,这是他豢养的吗,这些家伙听话吗,为什么他们在自己刚刚进屋子的时候,突然都对自己拳打脚踢起来,这个问题很严重,严重到必须搞清楚不可,文娘的事情可以先放到后面去,这些条狗要是造起反来那可不了得,自己的身家『性』命可在他们手心里攥着呢。
他娘的,要先试试他们,不行的话,废了他们再换一批人,这样的走狗还是很容易找的,花肥猪打定主意,脸上的笑容逐渐增加,挨他最近的家伙,个子不算高,也就到花肥猪的鼻梁子,花肥猪决定拿他先开刀,他看了看那个家伙,突然问了一句;“你想造反吗,你想谋杀本老爷吗?”
那个人的脸上全都是土,看不清他的脸『色』,不过,却能看出来他脸上挂着一道道的痕迹,很显然,他刚刚流过汗,是打花肥猪时十分卖力气了,还是屋子太热了呢,花肥猪倾向于第一点,他见那个家伙不说话,也没有接着问下去,而是猛地一拳,对着那个家伙的面门砸去,就听一声闷响,噗,那个家伙的脸上立刻就像开了酱油铺子,绛紫『色』的血水流了下来。
屋子里的人惊讶,惊恐,一个个睁大眼睛,动也不敢动,接着就听咣地一声,那个家伙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无人敢动,无人说话,能听到呼吸声,接着,就见花肥猪抬起一脚,向另个一个比较高大的汉子狠狠地踹了过去,就见那个家伙捂着胸口,“啊”!只喊出了一声,就跪倒在地。
屋子里算费精神倒下了三个,还站着三个,其中一个家伙是个小白脸,叫白功夫,人长得白净,身材又好,办事机灵,一双大眼睛专门朝女人胸前盯,他特意娶了一个开暗门子的姑娘,留在家里专门吃软饭,花肥猪喜欢他的原因就是认为他有眼力劲儿,会办事,每当花肥猪想起他媳『妇』的时候,他就会离开家里几天不回去,直到花肥猪玩腻歪了,暗示他可以回去了,他才会回去住,这功夫,他见花肥猪连着踹翻了两个,恐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白功夫很清楚,自己打花肥猪那几下子是真解了气,开始,他每一脚都踹在了花肥猪的头上,这是为啥呢,因为,在这些人当中,他是第一个认出来被他打的人是花肥猪,不过,那时候,大家正打得来劲儿呢,他也就装作不认识的样子,不但装不认识,后来那两脚他还专门朝花肥猪的下身踹,一边踹,他一边还在心里骂,我叫你玩我老婆,我叫你玩我老婆,我让你成太监,我让你断子绝孙。
这时候,大家都清醒过来了,油灯也亮了,白功夫害怕了,他深怕花肥猪报复自己,假如自己被踹上一脚,就凭他已经被掏空了的身子骨,肯定是再也起不来了,惊吓,让白功夫灵机一动,就在他看到第二个人倒地不起后,就突然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般地说道;“花爷饶命,花爷饶命,小的们哪敢谋杀你老人家,小的们那敢造反呢,只是因为黑暗中透着蹊跷!”
白功夫的话说到这里,另外两个家伙噗通,噗通也纷纷跪倒在地,花肥猪精明着呢,本来他对这件事情就透着三分怀疑,再加上刚才他问话时无人应声,不过是一时间气昏了头,这功夫他见这个家伙要解释,正想听下去,不料哪两个家伙不合时宜的跪了下去,影响了他听下去的兴趣,所以,他跨步上前,对着那两个家伙一人一脚,把他们踹翻在地,接着命令白功夫道;“说下去,到底是怎么回事情!”
跪地说话的白功夫,平日里伶牙俐齿,花肥猪还是比较喜欢他的,所以,经常让他出入后宅,这小子很有一些手段,更善于察言观『色』,第一次进到后宅,找了个借口就和久旷发『骚』的黄金花勾搭上了,因为他手段好,把手和嘴都用上了,所以,一次过后就深得花肥猪大老婆黄金花、外号大金牙的喜欢,恨不能让他天天来伺候她。
花肥猪的大老婆,是他明媒正娶的正房『妇』人,人长得又蠢又胖,黑乎乎的一张大脸,瞪着双金鱼眼睛,一口大黄牙,可是,人家有个在府衙当捕头的哥哥,而且还入赘到了府衙大老爷家当了姑爷,花肥猪为了找靠山才千方百计托媒人巴结上了人家,花了一大把银子把姑娘娶到了家,到了花肥猪手上,他才知道,他娶的夫人虽然很丑,却根本就不是什么黄花大姑娘,后来,他摆了一桌酒席才打听出来,他大老婆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候用倒贴的手段,勾引上了一个读书郎,破身以后更加肆无忌惮,不过碍于她哥哥的权势无人敢说,花肥猪吃了个哑巴亏,那里会善罢甘休,他为了报复黄金花,接着又连娶了两房『妇』人,依着花肥猪的意思,要把黄金花贬为下人,不过,费精神提醒他,人家还有个有权有势名头很大的哥哥,花肥猪这才没有吭声,采取了哑巴吃黄连,再苦也不说的办法,不过,为了报复黄金花,除了新婚之夜,他把黄金花折腾得嗷嗷叫唤之后,就再没有踏进过黄金花的房间半步。有时候,他心血来『潮』,还会故意让黄金花过去看他办事,弄得黄金花瘙痒难捱。
不过,黄金花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明明知道自己理亏,但是,想让她独守空房,伴着孤灯她是宁死不干的,因此上,他会隔三差五地找借口回娘家,去找她的那些老相好,花肥猪惧怕他哥哥的势力,明明知道黄金花回娘家去干什么,却也不敢把黄金花锁在家里,好在,黄金花也不干涉花肥猪的事情,他抢回来的那些个姑娘,黄金花看也不看,装作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