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挺快,没几天就到了腊月十五。
这几天,炎京城中的文官们日子不太好过,因为总有人在闹市区贴一些大字报。
报上的内容,都是这些文官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
“让让,前面的让开。”一匹马踏踏踏的在街头上跑着,骑士蒙着脸,连手都蒙着不让人看到。
骑士后面有几个追兵,也骑着马:“快让开,抓住那个家伙重重有赏!”
准确的说,不是追兵,而是不知道谁家的仆人和护院。
这些人就在广场啊集市啊庙门口啊等人多的地方藏着,就等着抓那个贴大字报的人。
许多百姓,不管识字的还是不识字的,也都在这些地方守着,等着,就等着看热闹。那些官员家里见不得人的事,他们小老百姓平常怎么可能知道呢?现在有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号称“记者”的人,把这些事都贴了出来,但凡心里有点八卦之魂的,谁还在家里猫冬啊,都出来等着看最新消息呢。
其实上一张也刚贴上没多久,纸背上的胶都没干呢,还有新来的百姓在那念:“据可靠消息来源,太仆寺寺卿的第二房妾室郑氏患有足疾,臭味强烈,丫鬟都不愿近身伺候。而该大人与郑氏生有三子两女,足见宠爱。”
这人念完了,旁边立刻有人评价:“什么宠爱啊,我听我舅家外甥的姨家的外甥的叔叔家的侄子说,那郑氏的足疾其实很容易治,两副药就能好,可她就是不治,你们知道为什么不?”
“为啥?”
“你倒是说啊,卖你娘的关子呢?”
“快说快说,老子听得若是有趣,便请你吃烧饼。”
“不是,你舅家外甥的姨家的外甥的叔叔家的侄子,绕来绕去不就是你自己么?”
那人立刻反驳:“我呸!你舅家才只你一个外甥!你家人丁单薄就别出来了,省的出个万一绝了后!”
旁边有人劝:“别说旁的,先说顾大人到底为什么宠爱郑氏?”
那人立刻喊了起来:“我说兄弟你可别害我,我可没说是顾大人!我就跟你们直接说了吧,那位大人有个特殊癖好,喜爱闻臭气,平日饮食,最喜欢臭豆腐臭干子臭酱之类,就连饮品,也喜欢把什么豆子米面煮开后,泡上三五天,泡到汁水都绿了味了才喝。这下你们懂了吧?人家就喜欢臭的!”
围观百姓哈哈大笑一阵后,三三俩俩的聚在一起,拢着胳膊吸着鼻涕,顶着大冷天的寒风继续等到下一张。
下张很快就来了,一人骑着马,趴在马背上跟喝醉了一样,马儿也乖,踢踢踏踏的慢慢往这边走。
刚走到贴大字报的地方,骑士突然一片腿下了马,从袖子里抽出来一张新的大字报往旧的上面一盖,手一呼啦,瞬间贴好。
骑士从下马,贴大字报,又翻身上马策马奔腾,连喘口气的功夫都不到就完成了,许多百姓还没反应过来呢,人已经打着马跑了老远。
有反应快的赶紧抢着大声念:“本条消息保证属实!本人亲眼所见,匠做监监丞极其短小,连太监都不如!”
嚯,这下子,围观百姓瞬间哗然了,有知道消息的立刻大声说:“难怪他没有子嗣,还号称不好女色,专心工艺,原来是怼不进去啊!”
一旁守着抓人的那些家丁护卫们听到喧哗声,立刻知道这是有人贴了新的,而且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贴的!
不用问,肯定是刚才那个骑马的醉汉!看他醉醺醺,没想到竟然是罪魁祸首!
这帮子人二话不说,骑上马就追。
结果么,肯定是没追上,百姓们一开始还被他们的气势吓到,本能让路。可看这帮子家伙去追的是那个“记者”后,生怕以后看不到新帖子了,便有意无意的把什么砖块,烂菜,烂木头,路边的破车什么的往追兵马前面丢。
有个卖货的小老板一个不留神,他的推车便被人推出去当路障了,急的他连声大喊:“哎哎!那是我的车!我车上还有货!”
旁边立刻有人捂住他的嘴,一锭银子塞他手里:“别吵别吵,东西我赔你,就为了以后还有乐子看。”
肖老板捏捏银子,嚯!足足十两重的元宝!喜的他哪里还管的上什么车,什么货,不认识!
骑士甩开追兵,拐进一条胡同,进了一个小院,在院子里换了衣服,又搬开草垛,把马从草垛后的暗门送到旁边院子里,那院子里也有人接应,三转两转,这匹马就会被送出城,回到军营中。
小院后门打开,一顶小轿子出来,穿街过巷的,就进了周家位于云安湖畔的后门。
轿子一停,下来个娇俏的小丫鬟来,她乐滋滋屁颠颠,一步一跳的来到前院紫玲的房子。
推门一看,不止紫玲在,嫣然和红玉也都在,三个丫鬟齐齐转头看她:“怎么样怎么样?”
姹娜喝了口热茶,长出一口气,才拍着胸脯兴冲冲道:“太刺激了!我给你们说……”
她吧啦吧啦说了一通,听得紫玲嫣然红玉三人连声惊呼:“这么刺激!早知道今天就我去了!”
尤其是红玉,她跟苟晓柳看对了眼,已经秉明老爷,年后定亲,过两年满二十就成婚。眼看成婚在即,红玉觉得做姑娘的时间所剩无几了,成婚后必然要表现的乖一点,不让公爹苟老六操心,所以婚前这两年十分想做点刺激的事情,好放在以后回味。
再加上苟晓柳经常跟她说,在外面做事的时候有多好玩,多刺激,多风光,惹得红玉这丫头心里也痒痒的。
“你们抢明天的吧。”红玉翻看着厚厚的一摞大字报,从里面找出来一张,扫看了一遍,笑盈盈的卷起来收到袖子里:“本姑娘现在就去!哈哈,他们肯定想不到我敢顶风作案,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红玉说完了,就去换装做准备,她的丫鬟赶紧去告诉了苟晓柳这事。
苟晓柳一听,不免担心,跑到周卓书房:“少爷,我出去一趟。”他把红玉要去贴大字报的事说了,话语中全是操心:“她傻乎乎的,又娇兮兮的,万一被人抓了可怎么是好。”
周卓摆摆手:“去吧,你俩也顺便约个会逛个街,去茶楼听听曲听听书,去戏园子里看一场戏,再找个银楼给人家买些过年的礼物。我给你说小六子,你可不能觉得就要定亲,你就稳了。”
忒呼楞在一旁跟着说:“就是,红玉姐看不上你的话,还有我呢。”
苟晓柳伸腿就给了忒呼楞屁股上一脚。
忒呼楞躲了下,没躲开,踮着脚惊讶道:“六哥,六爷!你这招怎么练的,出腿这么快?你教教我呗,我保证不惦记红玉姐!”
苟晓柳作势又要踢,见忒呼楞躲得老远,才讪笑着跟周卓搓了搓手指:“少爷,那啥,借点呗?”
周卓好笑的问:“刚发了月钱,你爹就没给你留点?自己取去吧。”
苟晓柳拉开抽屉,抓了一大把金叶子装到钱袋子里,撇着嘴吐槽:“我爹说攒着给我娶媳妇,我这眼瞅要娶媳妇了,他又跟我说没钱了。也不知道他把钱花到我哪个后娘的肚皮上了!”
忒呼楞凑过来,好奇地问:“六哥你没查查?”
苟晓柳会不查么?他是没查到。他老爹的身手高着呢,跟个鬼影一样,晃一晃就没影了。
苟老六要没这种身手,也做不到和周富贵从五千土青兵的追击中活下来。战场那么乱的地方,周富贵很多时候也保护不到他,只能靠自己,不然以周富贵的性子,那十八哨卫也不会全牺牲。
而且这是自家的事,他不好意思让影卫或者哨卫的人去查,只能自己抽空看看自己到底有几个后娘。
问题是,他只知道有,却一个都没发现过。
可这事能给老忒这二愣子说么?肯定不能啊!
“滚滚滚,有你啥事……少爷我走了啊。”苟晓柳一声招呼后,身子晃了晃,跟个鬼影子一样消失不见。
周卓看了眼苟晓柳消失的地方,赞了句:“真跟个鬼一样。”
忒呼楞跟着说:“就是,跟六叔一脉相承。”
“来,咱们继续。”周卓指着桌子上的经络图,指着上面一些他标记出来的地方:“你让内力在这几条经脉中游走,不要停留,不要汇集,不要储存。”
忒呼楞很是可惜的说:“那不就浪费了?”
周卓郑重的告诉他:“一定记住我的话,不能自己试着储存!宁可让内力散了浪费,也总比你走火入魔没命要好!”
忒呼楞立刻站直:“是!我记住了少爷!”
周卓的视线集中在几条经脉汇聚的地方,皱着眉头低声说:“你也不用急,等我摸清丹田究竟在哪,属性如何后,你再去大胆实验。”
修真者的丹田气海和武者有所不同。武者的内力主要存于脏腑之中,丹田最主要的作用,是将内力加工,提纯,这是周卓此时的经验。
在这个空有灵气,却没有修真功法,甚至武道都只有强化身体机能,没有内力辅助的世界,周卓现在已经研究出内力,在这个世界已经领先别人一个天堑。
可这不是他的终极目标,他要的是修真。
根据道经和上辈子看过的那些修真小说,周卓认为,修真者的丹田不只是丹田,更是气海,它存在于身体和灵魂之间的缝隙中,或许是另一个维度,可以无限大无限宽阔,只要你能找到方法,就能无限存储内力。
不是有人炼气九千九百九十九层,都快无敌了,还不能筑基么。
找到修真者的丹田,这是周卓最近研究的课题。等他研究出来,就可以找人去试验。上次苟晓柳试验内力修行不就很成功么,你看他现在都飘的快没影了。
一旁的音叉此时震了起来,忒呼楞出去一趟,回来告诉周卓说:“少爷,陛下又来了,跟老爷又喝上了。你过去不?”
听到皇帝又来,周卓都想着最近是不是该给这位皇帝陛下也找点麻烦,放点他后宫里的黑料出去?
从燕罩门九殿搜出来的那些黑料,可不只是文武百官的各种消息,皇宫里的也不少。
年前这些日子,炎京中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忙,就皇帝最清闲。这些年风调雨顺,也没有什么天灾人害,朝廷要做的事情在腊月之前就已经忙得差不多。
刘治作为皇帝,也不像文武百官,有那么多亲朋好友需要他去应酬。皇帝么,这点特权还是有的,想见谁就见,不想见谁就让他滚。
这不,他最近想见周富贵,没事就跑到周家来溜达一圈。他一来,周卓还不能当不知道,知道了,就必须得去拜一拜。
谁让人家是皇帝呢,周卓想在这辈子当个混吃等死的二代,过轻松日子,这位皇帝就是他最强的靠山,可不得巴结好了。
周卓甚至很好心的想:“要不要告诉董姨娘一声,让她把周康抱过来,也让小东西见见他亲爹?”
不过这种事,想想也就算了。
刘治连皇宫里的十几个儿子都懒得见,嫌他们笨,何况一个动不动鼻涕淌嘴里的小屁孩呢。
周府前院食堂。
周家的这食堂面积不小,足有四分地面积,也就是将近三百平米的样子。平日周家的护院和下人们都在这里吃饭,周富贵嫌小厨房做饭太细致,吃着不痛快,时不时的也来食堂这吃,所以伙食不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很是要的。
周卓到了食堂,就看到角落的一张大圆桌上摆满了一盆盆的食物,都是大块的炖肉,炸肉,烤肉,卤肉,肉类有猪肉,羊肉,鱼肉,鹿肉,熊肉,主食是虎肉包子。
一个素菜都没有。
周卓先吩咐了厨子,让炒几个素菜送来,再把前两天弄的皮冻,还有肥肠猪肝牛羊肚什么的送来一份,再烤几个羊腰子和羊尾。
这些东西,都不是好肉,属于下水。招待皇帝,厨师当然不可能主动往桌子上放。
来到桌前,周卓跟刘治打招呼:“伯父您来了。”
刘治抬手示意周卓自己坐,继续跟周富贵说:“你说那帮孙子,出点事就想着降低影响,保住官位,根本不想着怎么把事情解决好。怎么,我是个昏君啊,不分青红皂白,只看事情不看办法啊?孙子,都是他娘的龟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