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麦苗二字,图安杰挑了下眉,心中想起周卓说过的一件事情。
“如果耕作的当,小麦这种比较耐寒的庄稼,可以秋后播种,来年初夏收割。抓紧点时间,地里还来得及再种一茬庄稼。”
图安杰当时听了,只觉得是卓哥在吹牛,大冬天的,鸟都冻抽抽了,麦子怎么可能活着?
当时卓哥说什么来着?好像是什么“仲秋之月……乃命有司,趣民收敛,务畜菜,多积聚,乃劝种麦,毋或失时,其有失时,行罪无疑。”一堆听不懂,但是好像很有道理的话。
听懂听不懂的,图安杰当时根本不信,今天却听十里庄说被踩了麦苗,才拦他们的路,不由便回头看了看来路。
前两天刚下了一层薄雪,路面上人来人往的,雪早被踩化了,田地里还是盖着薄薄的一层。他们几人纵马而来,乡间小道上不够跑的,免不了踩到地里。看向那些被马踩出来的蹄印中,隐约间似乎真有些绿色。
图安杰有种感觉,好像有点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可是又抓不住到底是什么,更想不到重要在哪。既然如此,那就先解决眼前最重要的事:生财有道。
几个公子还在跟村民大声辩驳着,说冬天不可能有作物,你们就是想讹钱,热闹了小爷,小爷带人一把火把你们的庄稼,带你们家院子都给你烧了。
村民肯定不乐意,连连叫骂,那语言丰富的程度,简直是个语言文字艺术博物馆。
几个公子爷骂不过,一个个的把手都放到了剑柄上。
村民们一边骂,一边互相使着眼色,脚下挪着位置,不知不觉中将几个公子围了起来,手里的农具也都在几个公子爷的剑鞘附近,保证他们只要抽剑,就能抽肿他们的手。
一看就知道,这帮村民都是打架经验丰富的,甚至隐隐的还有点战阵的味道在里面。
图安杰虽然没有亲自带兵打仗过,可军营里也没少去。战阵配合之法,让他说个一二三出来,他绝对说不出,可让他看见了,还是认识的。
眼看情势继续下去,要对己方不利,图安杰心里感叹:果然是帮刁民啊。
“都住口!”图安杰深吸一口气,气沉于胸,力凝于喉,张口一声暴喝,吼的众人耳朵都嗡嗡嗡的响。
终于没了吵骂声,图安杰揉揉清净了的耳根子,问石岚:“这位可是庄头?”
石岚心中震惊于图安杰的实力。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虽然只是一声暴喝,石岚便明白这位公子实力非凡,更是没想到这么个锦衣玉食的纨绔子弟,竟然能吃得下苦去练武。
“这位少爷,在下乃是村长,并非庄头。”
豪门大户的私人农庄,帮忙管理的小头头才是庄头,十里庄这样的自然村落,只有朝廷任命的里正和村民选出来的村长。
图安杰挥挥手:“老子不管你是村长还是庄头,也懒得管你们种的是杂草还是小麦。老子今天来,只为了办一件事。”他抬起马鞭,挨个在村民头上点了点,继续说道:“老子接到情报,说有青龙山和平荡山的山匪藏在十里庄。我问你,你这里可是十里庄?”
石岚心里紧了下,脑子里飞速分析起来:难道是那些住在村里的江湖客惹了麻烦?惹到的还是这些城里的勋贵少爷?
这是石岚本能的想法。江湖客,本来就不是守规矩的人,勋贵少爷们更不是。两方如果碰到一起,不出意外那才是意外。
可是让他把江湖客们卖掉,石岚是做不到的。且不说大家相处了这么多年的情谊,只说村子和江湖客之间相互依存的关系,村子要仰仗江湖客的武力保护土地,江湖客要借用村子的地利方便行动,这就让石岚无法对江湖客们不利。
石岚稳了稳心神,淡然说道:“这位少爷,此中可是有什么误会,让这位少爷听信了谣言?我们十里庄不过是个老实本分的小村子,怎么会与山匪勾结?”
之前口吐白沫的那个泼皮也跟着叫起来:“从来只听说有山匪强抢村庄,可没听过村子里藏山匪的。你说有就有?你倒是拿证据出来啊!”
图安杰横了泼皮一眼,这货之前骂他娘,还没跟他算账,现在还敢跳出来说话,呵呵,果然是个用来立威的好苗子。
再往村庄方向看去,少说两百来人已经拿着各种家伙,集结着整齐的队伍,眼看就要来到跟前。
此时不立威,岂不是让这帮刁民以为小爷怕了这帮刁民?
图安杰冷笑一声:“老子既然来了,自然证据确凿。也别说不给你们机会,老子再问你们一次,究竟是有,还是没有?”
石岚回头看了眼,见来的村民中有不少江湖客,心里不由急躁。
眼前这位骑着高头大马,实力不俗的公子爷,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但听他一副官方口吻,就知道来历不小。而那些赶来的江湖客,虽然没有山匪,可不用想也知道,他们肯定跟山匪有联系,说不定这次就是他们打着山匪的旗号做了什么事情,才惹来这帮公子爷。
心里乱归乱,可事到临头,石岚只能紧咬着说:“此事绝无!”
泼皮又跟着补充一句:“想冤枉我们村,这位少爷你倒是找个像样的理由嘛。”
“哈哈!好!”图安杰朗笑一声,身体骤然向右倾斜,手臂伸长,直接抓住泼皮的腰带给他拎了起来,左脚勾着马镫,脚尖一挑,两个人又回到马上,泼皮被他拎着腰带举在身侧。
他这一下,真可谓是兔起鹘落,动作又迅捷又潇洒。
几位公子立刻欢呼:“好!”
“图哥威风的紧!”
“图哥厉害!就该给这帮刁民点颜色瞧瞧!”
跟前的几个村民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就要动家伙,赶来的大部队看到这边动手了,也不再保持队形,挥舞着家伙就冲了起来。
石岚立刻大喊:“不要冲动!”制止村民动手。
一旦动手,他有信心把这几个公子爷埋在这里,可没信心把这事情也埋在十里庄。
泼皮刚被举起来时,的确吓了个哆嗦,可他混迹街头这么久,自诩也是见多识广,喘了口气,又开始喊起来:“朗朗天日,天子脚下,律法森严,你有本事弄死老子,老子眨眨眼都不算个汉子!”
图安杰瞟了一眼泼皮,好笑道:“你个无赖也知道律法?都这会了,还敢跟老子嘴贱?你知不知道,你以为律法的那些条条框框是你们定的?错了,那是老子的长辈们定的!你以为那些是保护你们的?呵呵,那是保护我们的!”
眼看泼皮又要开口,图安杰不想听他说话,手上抖了抖,把泼皮好容易攒起来的一点气息给抖散了,转头问石岚:“这位村长大叔,你可要想清楚了,是不是真的要拦着我们进村剿匪?”
石岚还没说话,一个少女踩着人群飞跃过来,直扑图安杰,她口中娇叱一声:“放下我哥!”
图安杰循声看去,还没看清来人的样貌,第一眼就被那鼓囊囊的衣襟所吸引。
只见少女穿着一身灰布缝制的对襟薄袄,两粒扣子在肩膀旁将衣襟合在一起。可这少女身材实在霸道,以至那两粒扣子绷的紧紧的,似乎随时都能炸掉。
他心中不由感叹一声:“嘶……好一对坚……啊坚守岗位的扣子……”
图安杰是个直爽的人,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姑娘别激动,小心扣子要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