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不灵的周富贵回家的时候,手上拿了一摞纸,纸上密密麻麻的写着他被告发的罪名。
这摞纸上,写了一万个字。
字都是范郎中和简郎中写的。
皇帝说,他俩最近上奏疏上的勤,字也写得好,给他们个表现的机会。
反正吧,陛下是终于不吝啬纸了,退朝的时候还吩咐钱武勇,明年的纸照着五千两银子的花,不要吝啬。
两位郎中一直写到下午才写完,胳膊酸的都抬不起来。他们苦啊,楷书啊,一笔一划啊,一人五千个字啊。
敢不写么?不敢啊,他们又不是三品以上的大员,他们这种五品小官,最近又狂上奏疏,一个抗旨,皇帝正愁着找不到借口呢,说杀也就杀了。
他俩把厚厚的一摞纸交给周富贵的时候,周富贵刚跟皇帝一起用了午膳,一边剔牙一边哼着小曲往宫外走,还很震耳欲聋的跟他们说了声“谢谢啊,辛苦啦。”那态度诚恳的,好像真不知道他俩写的,都是你周富贵的罪状。
范郎中:“他不是耳背么?怎么哼曲的时候声音就正常了?他哼的啥你听清没?”
简郎中:“好像说什么马户不知道自己是驴,又鸟不知道自己是鸡?”
范郎中:“他是不是在骂咱俩?”
简郎中:“不出意外的话……”
范郎中:“侮辱朝廷命官,罪状上给他少写了这条!”
简郎中:“但是他没明着骂啊……”
周富贵夹着一摞纸,优哉游哉的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宝贝儿子正跟紫玲对账本。
“卓儿,爹回来了,你高不高兴啊?”
周卓被吼的手抖了下,直接横过去一眼:“在家还装耳背?”
周富贵讪讪一笑:“哈哈,习惯了么这不是。你俩合计出啥情况了?儿啊,咱家库房里可以没银子,但是你可不能少了爹的零用啊。”
周卓停笔,叹气,无奈回应:“放心,少不了你的。出去出去,忙着呢看不着啊?”
周富贵把那摞纸往桌子上一扔,踢踢踏踏的往外走,很是不情愿的样子:“呐,爹给你留的擦屁股纸,别说爹不疼你啊。你个不孝子,陪老子坐一会都不愿意,老子找席老头去。席老头最近好像真的耳背,从来不嫌我吵他。”
赶走了烦人而不自知的老爹,周卓叹了声自己好日子过久了,定力差了,竟然能被老爹的聒噪而分心,手抖。
翻出个新账本,粗略看了看,他问紫玲:“筹备的如何了?”
紫玲回答说:“工坊都已建好,材料也已备齐,只能年后开工生产,等到开春冰雪融了,就可以开始售卖。”
周卓又问:“家里的银子还够这几个月用的吧?”
紫玲翻开一个老账本:“现在库里还有十六万七千八百两,紧张是紧张了些。”
周卓合计了下,十六万两银子,跟上辈子一亿六千万差不多。如果是上辈子的公司经营模式,搞了那么大个实验基地,开了那么多家公司,这点现金很难撑得住最少三个月,可谁让咱现在生活在封建时代呢,还是个封建时代的侯二代呢。
紫玲再次翻开一个账本:“少爷,真的不跟他们打一场商战么?咱们胜算很大的。”
周卓摇头:“算了,给百姓点实惠,让他们能买到些便宜东西过个好年吧,咱们也不差这点。”
自从桡尾秀以生意威胁周卓以来,这一个多月,大量货物从天南海北的运送到炎京,凡是周家卖的东西,必然有更便宜而且质量不错的竞品出现,就连平安坊的花楼,都搞出来一大堆活动,把飘客们从景旷楼吸引走。
如此一来,周家的生意自然受到打击,可谓一落千丈。
周家一开始也跟着降价,连着降了几轮之后,好像撑不住了一样,把价格稳定在一个很低,但是还很有利润的程度。
这个有利润,仅指周家而言。
以纸张为例,周卓搞的是工厂化流水线的生产模式,锤纸浆用的是周氏发动机,小火苗一点,大锤子自动哐哐的砸。别人家的工坊一个月能出五千张纸,他的就能出五万张。
而且,为了搞周家,燕罩门的货物从远处调配而来,虽然有八大士族的暗中支持,价格不高,可算上运输人力等等成本,他们现在其实在赔本赚吆喝,就等着周家先撑不住。
周家生意虽然降价,生意差,但还能赚钱;燕罩门的纯赔钱。
说实话,周卓都怕对方坚持不住,所以才控制价格,表面服软,生怕燕罩门这波造福炎京百姓的慈善活动太早结束。
实际上,他正暗戳戳的谋划新生意。
俗话说得好,要想富,搞建筑,泥巴卖在宝石铺。
周卓准备在年后放出来的,是水泥和砖头。
水泥这东西,周卓早搞出来了,景旷楼的几根主要柱子就是钢筋水泥的混凝土,不然也盖不了那么高。而砖头这东西,别以为这时代的老百姓都能用得起。
烧砖头也属于技术活,严格说来,烧瓷器的瓷器匠手艺也是烧砖头的一种,都是大家的不传之秘。
盖个一丈宽三丈长的标准民房,用砖大概要三万左右,一块砖两文钱,这就是六万文,六十两银子,再加上院墙,房梁,人工,伙食等等,用砖盖房子,没个一百两下不来。谁家老百姓能舍得轻易花这钱啊,花二十两卖一堆木头盖个房它不一样能住么。
而周卓的砖头,他打算卖一文钱两块砖,价格直接是别人家的四分之一,算下来比买木头还便宜。
然后,他准备跟皇帝商量商量,要保护环境,炎京周边树木不准胡乱砍伐,不然小动物都没了,跑了,打猎都要跑老远。
按炎朝的购买力,一文钱和周卓上辈子的一块钱差不多。普普通通的红砖,卖到一块钱两块,周卓觉得自己挺黑心的。
用科技社会的生产方式,生产水平搞出来的货物,跟封建时代纯人工产品搞市场竞争,周卓觉得这不是欺负人,纯属降维打击。
为此,他还良心发现了一把,准备把皇宫前的路,还有自家门前的路好好修一修,用的东西么,是沥青。
沥青这东西,在青龙山基地里都快堆成一座山了。
青龙山实验室中为了搞油料,搞煤气,搞可燃气,不仅折腾石油,那帮道士还折腾煤炭焦化,沥青这种废料一堆一堆的生产,正儿八经的煤油煤气汽油等油料之类的东西,却生产一点用一点,始终没攒下来多少。
这帮道士用汽油炼丹,你敢信?人家还嫌火太大,没烧木头来的温和。
甚至还有道士表示,这些油料,都是从大地中提取出来的,又经过蒸煮等加工,还能轻易点燃,肯定都是大地精华,偷偷的吃了些,好悬没把自己弄死。
周卓也是服气这帮子有牺牲精神,奉献精神和探索精神的道士,所以轻易不敢在他们跟前现身。
紫玲这个周卓的大管家听少爷说,不搞商战,主动示弱,是为了让百姓占便宜,衷心赞了声:“少爷,你可真是个好人。”
好人周卓表示:“做好人嘛,咱们就要做到底。你回头探一探燕罩门的库房在哪,人家大老远把东西运过来,就不能让人家再辛辛苦苦的运出去。”
紫玲捂嘴,笑着领命。
门外,忒呼楞忽然跑了进来:“少爷不好了,有人砸咱们的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