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斩官们看到这名新来的囚犯,纷纷暗自低语:怎么是他?
不少人不是突然咳嗽,就是骤然腿疼,纷纷转头,不跟这囚犯对视,生怕被他看到一样。
六皇子先是觉得这人面熟,仔细想了想,想起来是谁,忽然跳起来冲过去就是一脚,给这囚犯踹了个四脚朝天,这还不算,追过去又接着踹,还连声骂道:“你个王八蛋,你竟然坑我,你为什么坑我,你敢坑我……”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可以说语言存储也是相当贫乏了。
周卓没管这边,冲监斩官们喊道:“诸位大人别担心,此人口中有麻核,说不出话来。不过嘛,本人需要血煞气治病,诸位大人不知可还愿意监斩这名犯人?”
大家伙一看,这囚犯被捆的结实,刚受过大刑,精神萎靡,不抓紧砍掉,恐怕一会就要断气的样子,连多做个表情都费劲的样子,怕他缓过来,或者回光返照,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于是立刻有人喊:“愿意,立刻砍了吧。”
“既然周世子需要,我等多等片刻也无妨。”
“周世子啊,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抓点紧吧。”
运送囚车的人护卫中,有个人站了出来,他用头盔遮住大半张脸,从怀里掏出厚厚的一摞纸,这些纸上不光有字,还有斑斑血迹和一个鲜红的血手印,怎么看,都像是一份已经签字画押过的供词。
这个护卫压喉咙,使劲变着嗓音说:“诸位大人别急啊,我这里有份材料,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先看看再杀人啊?”
监斩官们互相瞅瞅,一个个分明都是想上来看的样子,却又不愿意第一个站出来。
他们心态复杂的很,谁先站出来,说明谁最着急。跟这囚犯相关的事情,一旦显得着急,那就要麻烦缠身,说不好就要下辈子再说。
可是不看到这份供词上到底说的是什么,有没有和自己相关的事情,他们又实在心痒难耐,恨不能此时有个人能带个头。
于是乎,便有人在人群中开口了:“勠力同心啊。”
又有人暗戳戳的说:“同诚共志啊。”
这都是想让别人出头去倒霉的。
还有比较有人性的,则掐着嗓子说:“若有事,共担之,必不叫先行者有后顾之忧。”
可惜这人嗓音实在个人色彩明显,虽然掐着嗓子说话,还是被人听了出来:“老严你说的好听,你怎么不去看?”
直接点名了。果然都是好人啊。
周卓小声问那个取出供词的护卫:“老图你怎么出来了?”
这护卫竟然是图安杰假扮的,他一只眼瞅着监斩官那边的热闹,一只眼转过来跟周卓打招呼:“亮子的事,我爹就算揍死我,我也不能不管啊。”
原来,被图安杰押运来的这个囚犯,是个炎京中有名的掮客,人缘极好,人脉广泛,在诸多大臣家中出入都被视为座上佳客,着实帮着不少人解决过麻烦,赚过钱。
这名掮客,叫做……算了,马上下线的人,就不费脑细胞起名字了。
这掮客近期的活动中,帮李一亮的大伯联系了一门生意,给铸造局运送矿石,费用不走工部,由鲁家私下结算。这掮客给的理由,说是铸造局事关铠甲兵器这些违禁品,你们李家属于编外运送,不好直接走工部的账目,所以由铸造局的原材料负责人鲁家和你们私下联系。
也正是这名掮客,在鲁家见过六皇子,给他介绍了许多好勇斗狠的年轻人,六皇子将这群人组了个“天雷帮”。这天雷帮,正是鲁家准备造反的武力部队。
本来李家接点工部铸造局的活,捞点好处,这都是正常的小事,哪个衙门没点正规流程外的潜规则呢。可鲁家现在谋划造反,事情就不一样了。
你安南伯府给造反的家伙偷偷提供矿石,说说吧,你们家是不是也参与造反了呀?
看,这不就说不清了么。
这种牵扯造反,还说不清的事情,历代皇帝大多是有杀错,无放过,况且现在的安南伯李一亮又不是跟着皇帝打天下的那个,关系没那么好。
这个掮客早被周卓三人组盯上。
图安杰今早听到皇帝要砍六皇子,就知道周卓肯定要抓这个掮客,衣服都没穿好呢,就要往外跑,被他爹及时赶来,按在床上。
图大洪:“你干啥去?”
图安杰:“救我兄弟去。”
图大洪:“造反的事,你也敢牵扯?不准去!”
图安杰:“你不打死我,我今天就去定了!”
于是乎,老规矩,一顿揍。
被揍的腿瘸胳膊疼的图安杰颤颤呼呼的给老爹端了碗茶:“消消气,我不去还不行么。爹你说你今天做事情是不是很不干脆?”
图大洪抿着茶瞪眼:“你有意见?老子怎么不干脆?难道揍你的时候声音不够脆?”
“没有没有!”图安杰辩解说:“我就是想说,你进来还问我干嘛啊,直接揍我一顿,我不早就听话了么。”
图大洪觉得有道理,一口闷了茶,随后舔了舔嘴角,觉得今天的茶味道有点麻,然后头一歪,睡了。
再然后,就是图安杰一瘸一拐的带上人出门,抓人,审问,签字画押,然后把人押来了刑场。
到刑场时,他已经活蹦乱跳的,看不出一点挨了一顿胖揍的模样。抗揍这种事,被他玩的明明白白。
周卓听图安杰说完经过,都觉得有点同情图叔叔了。有这么个儿子,人生真的是其乐无穷。
接过来供状,周卓看了起来,每看一段,就对着监斩官那边看上一看,好像在看某个人,脸上表情甚是惊讶,嘴里还有不断啧啧,一副“原来还有你”的样子。
等他看完供状,监斩官那边已经有不少人汗流一地。
秋老虎还是有点凶的嘛。
六皇子对这供状也有兴趣,伸手来要。
就在监斩官们心慌的时候,周卓躲了下,没让六皇子碰到供状,反而跟忒呼楞取来打火机,一把火把这摞纸给烧了个干净。
监斩官们顿时轻松不少。
周卓笑呵呵的问他们:“诸位大人,现在可以行刑了么?”
监斩官们立刻嗡嗡嗡的朝着说:“行!现在立刻马上行!”
“那个刽子手,你还干不干活了?”
“让你来砍人的,不是让你来抱着刀发愣的!”
刽子手也很冤枉啊,大着胆子问:“砍,我砍,可是我砍谁啊?”说话间,他还看了看六皇子的脖子。
这个时候,大理寺卿石志仁作为在场官职最高的,就要发挥他的作用了。
这家伙,一改往日文弱模样,撸起来袖子,迈着大步,来到行刑台上,拎着掮客的头发给拖到一边,转头问刽子手:“能砍了么?”
刽子手二话不说,鬼头刀终于脱离了他宽广的怀抱,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噗的一声后,一个人头咚隆隆砸落到木质的行刑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