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卓看出来董老四的为难,十分好心且体贴的准备帮对方解个围。
他抽出一根钢签,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下,钢签发出嗡嗡声:“董四少,我这人不喜欢为难别人,你不想谈,我肯定不会强求你谈。同时,我这人还很喜欢公平,我没有为难你,期望你也不要让我为难。”
董老四眼睛里只有那根细长的钢签,耳朵里只有钢签的嗡鸣声,他的左眼又在疯狂跳动。
左眼跳财还是跳灾来着?管他别人怎么说,反正当前局面来看,跳灾的可能比较大,很大,非常大。
周卓也不管董老四有没有听到,继续慢慢说话:“我一直有个事情比较好奇,想要验证一下,正好四少在这,正好你有一根脖子,这么多巧合凑到一起也不容易,四少就帮我验证一下,这种签字是不是能当刀子,砍断人的脖子。”
董老四开始瑟瑟发抖,带着桌子椅子也跟着抖,桌上的杯盏欢乐的跟唱歌跳舞开狂欢一样。
“放心,不疼。”周卓走过来,很专注的把钢签插进董老四的脖子:“你看是不是不疼?我的技术很好吧,血都没流出来一滴。”
人类总是能创造奇迹这句话,在董老四身上得到完美验证。他眼角的余光看到那么长的一根钢签插到自己脖子里,身体奇迹般的不抖了,连冷汗都不敢往下流了,头虽然不敢动,但是眼珠子斜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差不多能看到自己的耳朵。他细声细语的说:“其实我觉得科……”
“不着急,不着急嘛董四少。”周卓专注于钢签,打断董老四的话:
“来,跟着我慢慢感受一下。你现在能不能感受到你的脖子里,有一根比较凉的东西?没事,这根签字很快就和你体温一样了。
别动啊,你感受一下这边,是不是感觉到钢签贴住一个东西,这东西在不停的跳啊跳的?对喽,这就是你的颈部动脉,它大概在皮下一寸左右的地方。想知道它为什么会跳么?因为它是动脉啊,是不是很有活力?
好了,现在这更钢签的温度,和你的体温应该差不多了,是不是没那么难受了?
不难受就好,咱们继续感受。
前边就是你的呼吸道和食道,它们由比较光滑的组织构成,咱们好好体会一下……”
董老四也是做过针灸的人,他必须承认,从没见过有人针灸的技术比周卓还要好,这么粗的钢签扎到脖子里,竟然不怎么疼,甚至不出血。
如果这根脖子不是自己的,董老四绝的,他会为周卓的针灸技术而喝彩。
正因为这根脖子是自己的,而且,刚才周卓说想试试这种钢签能不能像刀一样砍断人的脖子……
不废话么这,脖子再怎么结实,它也是肉,钢签再怎么细,它也是钢!
察觉到自己的心里话有些情绪激动,董老四连忙克制,生怕这种根本没声音的心里话会震到钢签,一不留神,弄破自己脖子里的血管。
刚周卓说这根血管叫什么来着?哦对了,颈动脉,它竟然真的在跳啊,好神奇……
啊呸!现在是想这种事的时候么?
董老四慢慢张开嘴,小心翼翼的往外吐气,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说:“周少,科举制真挺好的。”
“呀……”周卓满脸遗憾,谴责董老四:“你怎么说出来了?你这不是为难我么?”
图安杰在一边开了口:“卓哥,你刚才说他不说你也不为难他,现在他说了,应该不算为难你吧?”
周卓叹口气,把钢签慢慢抽出来:“也对,咱们是讲道理的人。”
感受着细长的钢签贴着颈动脉慢慢往外挪,董老四的恐惧感慢慢褪去,冷汗开始往外冒。
当整根签子抽离后,他一开口说话,汗珠子都跟着往外喷:“对对,咱们都是讲道理的人,是讲道理的人。”
周卓笑了:“教你一个道理,这世界讲的不是道理,而是实力。你董家势大,敢用一个不知真假的庶女谋我家主母的地位,可惜那是董家的实力,不是你的。董四少,你觉得我说的对么?”
董老四桌上的茶盏碗碟又开始狂欢,他怕这声音激怒了喜怒无常的周卓,屁股离开椅子,用蹲马步的姿势佯装还坐在那里,满口称赞:“听闻周少一言,在下简直茅塞顿开,受益良多。”
“哈哈,既然你认为有收获,那就把今天的感悟体会写下来吧。”周卓端起茶杯喝了口,随后吩咐外面:“来人啊,给董四少伺候笔墨。”
转眼间,文房四宝摆到董老四面前,甚至还有两个十分娇俏可人的小丫鬟,一个给他磨墨,一个给他铺纸。
董老四满心苦笑。
这是写感悟体会么?不,这是写招供的供词,甚至人家都不用审讯,让自己亲自写,估计写完还得主动签字画押。
在受到钢签穿脖子之前,董老四可能会写这份供词,但不一定写的老实。可现在,他觉得什么未来,什么前途,什么争做董家继承人,都是浮云,还是活着要紧。
人嘛,只要能想得通,很多事情就会变得很顺利。
董四少这片供词,就写的下笔如飞,文思泉涌,辞藻华丽。
写完之后,他还自己欣赏一遍,感觉很是满意,掏出私章盖上,又写了自己独有的花押,慢慢吹干。
该交代的交代完了,董老四也彻底放松下来。不管以后如何,反正今天这一刀算是躲过去了。
“周少,图少,你们来看看我写的怎样?”
他甚至还有点骄傲,觉得这篇供词从文笔到书法,都是自己目前的巅峰之作。
周卓走过来看了一遍,也不禁叫了声好:“文字风流,文笔亦风流,四少果然是个见识卓绝的风流人物,好笔力,好文章!”
“侥幸,侥幸而已,周少客气了。”董老四等笔墨干了,小心的把供词卷好,交给周卓的手下,感慨道:“周少,其实即使用科举取士,取到的也只是小官。小官要升成大官,依然要汇声望,赚人品,走的还是荐官的老路子。”
周卓拍拍董老四肩膀:“董兄所言不错,科举也不过是新瓶装旧酒而已。只不过,与士族推荐的人来做官相比,官吏的来源渠道不同罢了。陛下要的,就是这点不同。”
这点道理,董老四自然明白,他终于说出此次进京的真实目的:“其实荐官一途,我董家也不过是捡一点江南士族的牙慧而已,在其中捞不到太大好处,在家族收益中,占比越来越小。不知周少有何想法?”
“想法?没有没有,如此国家大事,我能有什么想法。”周卓像个老朋友一样,揽着董老四的肩膀,指着图安杰说:“我们兄弟都是武将人家的孩子,动不来你们这些脑子。”
刚才还在被人用命威胁,此时却满堂哥俩好的模样,董老四也不觉得不适应,同样亲密的拍着周卓的背:“周兄谦虚了。不知周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周卓对皇宫方向拱手:“打算嘛,你也知道,我们几家坚定不移的跟着陛下走,所以我俩当然要去上朝,会一会朝堂上衮衮诸公去。”
董老四又有点紧张:“那我……”
周卓带着图安杰以及迈步往外走,留给董老四的声音飘在身后:“董老兄留步,不用送了。老兄回关内老家后,放心谋划你的事业,兄弟我鼎力支持。另外,董兄的文章我很喜欢,决定仔细收藏。”
得了周卓的这句承诺,又目送他们离开,董老四浑身涌起疲惫,直接瘫在地上。
事到如今,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同时也获得周卓支持他争夺董家继承人位置的承诺。以周卓今日的行事来看,依旧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物,也不像传说中那般随时都会病死。
这趟炎京之行,真不知该如何评价了。